风尘四杰(13)

2025-10-09 评论


    我这个谎,编出来立刻奏效,胡丽仙惊讶地说:“真的吗?”杨桂玲说:“那么我们可就不敢勉强了,可是,您别冤我呀?”她又笑着问我,我毕竟是说谎的人心虚,不由得也笑了,但我立即又决定“装病逃脱”,并决定“一劳永逸”,这一次离开她们,就永不见她们的面,连住的地方都得搬,我实在感觉到跟她们在一块,太不合适,叫别人都看不上眼,都嫉恨,所以我就皱眉,点头说:“是真的!我这病您不知道,是说犯就犯,现在我忽然觉着肚子痛!”杨桂玲更惊讶着说:“是吗?那么也许是盲肠炎?我们可真不敢拦着您啦,只好改日,我再在家里招待您吧!现在给您雇辆车吧?”我赶紧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还能够走几步路!”说实话,我也不好,因为我看见这时的胡丽仙脸上带出来一种极端不高兴的样子,我又有点——不是不敢,也不是不舍,而是不忍得走了。我正在拿不定主意,我们正在推推让让,杨桂玲就喊叫:“洋车!”我摆手说:“我不坐!”胡丽仙却跺着脚,大不愿意似地说:“都讲好了,待会是吃饺子去,现在,又不去!真是!说了话不算呀……”我还要表明我的肚子是真疼——可是吃点饺子也不要紧。——这时候,就听见“丁当丁当”的一阵响,原是从北边来了一辆包车,我赶紧往旁边去躲,不过旁边的地下又是稀泥.我怕踏着,所以我自然躲得不大俐落,这时,坐车的那个人,就一边急遽地踏着包车上的脚铃,同时拿着根手杖直拨我,拄我,仿佛是赶狗似地想把我赶开,我可不禁地有点生气了。

    我受了侮辱!我虽碍着点道路,可是这天桥的杂耍场,不是专为走车的,坐车的是一个阔大爷,看他的洋车这么漂亮,可知是“包车”,看他穿着西服,戴着礼帽,眼镜等等,手里还拿着一根手杖,可见是个很有派头,还许是有点来历的人,但他不该拿手杖这么拨拉我,好像我是只狗;他不该拿棍儿顶我,拿我当成了抬球,我也是个穿大褂的人呀!他太瞧我不起,于是我就气了,我瞪起眼来说:“喂!你怎么用棍儿拨人?你叫我躲开可以,你不能这样呀?”

    胡丽仙也瞪着眼说:“可气!真可气!天桥是你的吗?”

    这个人——阔大爷——索性叫他的车不走啦。

    他好蛮横!下了车,提着手杖向我质问着说:“你说什么啦?”简直要跟我打架,不,仿佛立时就要惩办我似的,他威严可畏的,真仿佛是个皇上,我冲犯了他的御驾了。

    我退后一步,——我怕他打我——我向他平和地说:“你叫我躲开可以,你不该像赶狗似地拿棍儿拨我!”

    他却说:“你凭什么骂人?”

    我说:“这真岂有此理!我几时骂你了?——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讲理呀?”

    胡丽仙却挺着胸脯,忿忿地向前来,替我打不平,向那人说:“就是骂了你,该当怎么样吧!”

    杨桂玲赶紧给劝,说:“不用!不用!何必打架呢?为这么点小事……”

    这时的人,可都围上来了,密不透风,比看任何“玩艺”的人都多,我脸红了,我说:“请大家给评评理,他该用手杖拄人不该?”

    这个拿手杖的人,他那张白净的——我看他是一张藏着奸诈的脸,——不向着我啦,却直向着丽仙,他直冷笑,可是不说话。

    杨桂玲又给劝,说:“得啦,您上车吧!都是上天桥来逛的,不必惹气!”

    这个人说:“我在天桥没看见过你们!”转脸又问我说:“你是干什么的?你姓什么?”

    这可把我给“虎”住啦,我不知道他是个有多大势力的人,我敢告诉他,我的名字吗?

    胡丽仙却替我说:“你用不着问!你在天桥没看见过我们;我更没看见过你呢!你是个什么东西?缺德!浑蛋!”

    她骂得真痛快,可是我害怕,一定要骂出“娄子”——即祸——来了!

    这个白净脸的人果然更生气,眼睛瞪得都要瞪破了他的眼镜,握着手杖,气势汹汹,——我怕他打丽仙,更怕他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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