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直接向胡丽仙说话,我不能够作出什么有权柄的样子,然而我也用不着跟她客气或婉求,我只是很着急的,说:“怎么样?你现在倒是回家去不回去呀?”
胡丽仙却泪眼扑簌的,说:“我凭什么不回家去呀?我待一会儿就回去。”瞪了我一眼,便把脸儿转过去了。
杨桂玲笑着说:“这不就全都免了吗?本来这还有什么事呀?咱们玩一会儿,我就带着她回去。得啦!大家什么话也别再说啦!”
贾波林也笑着说.“好啦!好啦!”
我这时候本来要走,忽听崔大爷在那边沉着脸又说了一句:“我就不愿意看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自以为文明,其实他*的是个穷酸!”
我挨了骂了,我的心里实在觉得发堵,但我又一想,听他这话,就是没知识的人说的话,我何必跟他计较呢?同时这个地方,我也知道,要是跟他一计较,我一定得吃亏,我不是懦弱,我是想着:这件事本来与我没有多大的相干呀!现在已经算是有了结果了,我还是快走吧!明天去安分的上我那学校“任职”去吧!
我已经走出了屋子,在过道里,我可又站住了,我是想我应当再向胡丽仙进几句忠言,劝她从此永远不要再和崔大爷来往,这是必须说的,这是我最后的话,因为此后,她的事我是一概不闻不问了。
但在这时候,我听崔大爷忽然在屋里咆哮着:“他*的!我是给他面子就完啦!因为我跟他毫无交情,他要是也在天桥吃饭的,我就叫人揍死他;他是他*的一个穷酸,我犯不着!现在当着丽仙,我跟你们说吧,刘宝成不说要来找我,什么事情都好办;现在我不但在这儿等着他,看他倒是有什么能耐?我还把丽仙留下啦,谁说也不行。丽仙你别走!至少我得叫你在我这儿住一个礼拜,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住完了之后,你想跟我,我给你去另找房子,错待不了你;你要是不想跟我,我送给你一百块钱,反正我留定了你啦,谁说也不行!”接着,摔椅子,拍桌子,他是真现出了凶残的面目。
我一听,这不是强霸吗?这还有世界吗?——我又隔着那道没关严的门缝,看见胡丽仙坐在那儿,低着头哭啦。
杨桂玲婉劝地说:“因为我干妹妹还是个小孩子,您得多原谅她,崔大爷!您别这么办!”
崔大爷依然暴横的说:“就是因为她小吗,我才喜欢她,她要是个老太太,我喜欢她干吗?她要是长的你那个模样儿?白送给我我也不要!”
杨桂玲不言语了,忽然崔太太又狂笑着嚷嚷起来,说:“桂玲!也亏得你还是男子打扮啦,原来一点也不知时务,现在你还干吗这么当面找没脸,咱们什么话也别说,现在就给他跟胡大姑娘贺喜就完啦,道完一声喜,咱们就当时都滚蛋!趁早给人腾屋子。”
崔大爷忽然又对她说了:“你这娘儿们可找着我揍你?你吃不着醋,你也是我花钱买的身,我想要你,就要你;不要你,叫你走是好的,你再说话我拿枪毙了你!”说着话,桌子“吧”的一声,一定是把手枪拍出来了。
崔太太也更凶,说:“那才好!你就来吧!我看见你的手枪啦,可是没看见你的胆子,告诉你,姓崔的!我跟你也够啦,你这几手儿泼皮本事,我也早就学会啦,现在咱们倒瞧谁行?你有能耐你拿枪打死我,不敢打呀?你想在我这屋里跟胡丽仙过日子,那是做梦,我非搅不可,我还他*的不走啦……”
崔大爷更大声嚷:“我揍你!狗×娘们!”
这时屋里的桌子椅子跟楼板全都乱响起来,贾波林给劝,说:“崔大爷您是外场,有话慢慢说!”杨桂玲却也仿佛拚出去了,气得大哭跺脚说:“今天无论怎么样,我得带着我的干妹妹走!”胡丽仙也呜呜的哭了,并且站起来要走,崔大爷却拿着手枪拦阻她,崔太太也在嚷嚷:“姓崔的你趁早儿别欺负人,现在不是前年啦,前年有你那做官的姊夫给你仗着腰.别人不敢惹你,现在可不行啦!我还告诉你,我不是跟人家胡大姑娘吃醋,我是要救她,连杨桂玲也是,我们都是受人欺负的娘儿们,我们是命苦的姊妹……”说到这里她也哭了,又嚷嚷着说:“你姓崔的不过是个天桥的地痞,欺负好人,欺负好人家的姑娘,娘们,有多少?你自己知道;人做坏事有报应.你别发威,反正我也是没有路啦,别人不跟你拚,我跟你拚!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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