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听德啸峰提到神枪杨健堂,就想起在数月以前,自己走在居庸关山路上,遇见的那几辆镖车,遂说:“神枪杨健堂这个人,我知道他!”德啸峰说:“我想他也必晓得你的名气。你不如出狱之后,就到他那里去,你我兄弟就在那里见面。我还有事要你办呢!”李慕白点头说:“好吧,我一定去。”
当下二人分别,德啸峰又送了管狱的几两银子,就离了提督衙门监狱,回家去了。到了家中,下午并未出门。少时上驷院派人给送来两匹马,德啸峰看了很好,就命仆人牵到马房里。当日冯家兄弟也没再找来;不过跟班儿的寿兄出外面回来,说是他看见花鹞鹰刘九带著几个地痞,在胡同口外乱转。
德啸峰冷笑道:“不用管他!”心里这时却不怕了,暗想道:黄骥北,这几天我德啸峰算是怕你,等我明天离京到延庆找著神枪杨健堂;然后李慕白出狱再到那里去,那时我们再想法子对付你!
当夜德啸峰谨谨慎慎地过了一夜。
到了次日一清早,德啸峰收拾好了轻便的包裹,并带上一口单刀,他就叫寿儿把两匹马备好;然后嘱咐他妻子和仆人们,要居家谨慎,并说自己大约有一个月就回来。当下带著寿儿,主仆出门上马,顺著清晨的大街走去。路上遇见了熟人,德啸峰只在马上抱拳,并不多说话。
少时出了德胜门,德啸峰的心里却痛快了,便回首向寿儿笑道:“你向来没跟我出过远门,这回我带你到口外闯练闯练去。俗语说,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可是人走江湖的人,讲究在外面一点委屈也不受。你知道我为甚么才由东陵回来,就赶忙的往热河去?告诉你,是因为黄骥北这两天正跟我作对,我犯不上在北京城里跟他呕气;现在咱们走出了城圈子,可就谁也不怕了。有能耐他黄四追上我来,打了他,咱们马上一走;他打了咱们,咱们爬起身来再干,谁怕谁?寿儿,在路上学著机灵一点,遇见事不要畏首畏尾的。你没看见吗?我带著刀刃;十个八个的人要与咱们作对,还不至于怕他们!”
德啸蜂说这些话时,洋洋得意,胆气倍增;寿儿心里就有点害怕,暗想:这路上恐怕要出事!
这时已走了四五里,前面就是土城。这土城乃是辽时幽州城池的遗迹,现在已颓圮不堪,上面生了许多树木和乱草。德啸峰应当出土城西边走过去,才是北上的大道。不料才走到土城下,忽见从上面劈劈啪啪扔下许多砖头和石块来。德啸峰大吃一掠,赶紧拨马跑到一旁;寿儿的头上却挨了一砖头,幸亏戴著小帽,要不然早就把头打破了,他嗳哟了一声,赶紧跳下马去。
这时土城上跑下来几个人,有光膀子的,有披小褂的,全都手提著单刀木棍等等,个个凶眉恶眼,都仿佛要拼命的样子。德啸峰此时下了马,把钢刀抽出来。本来想著来者大概是金刀冯茂的一帮人,虽然明知自己决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事到紧迫,也不能不跟他们拼一并了;不想抬头一看,见那为首的却是东北城的著名地痞花鹞鹰刘九。德啸峰当时放了心,暗笑道,瘦弥陀黄骥北若能请来金刀冯茂在这儿劫我,我倒许怕他三分,现在这几个地痞算得了甚么:我铁掌德啸峰难道还能在他们的手下吃亏?当下横刀上前,怒喝道:“刘九,你不要命吗!”
刘九自恃有两膀的力气,又会些武艺;今跟著他又有十几人,哪把德啸峰放在眼里?就提著一杆-节棍,横眉立目地向德啸峰说:“姓德的,趁早趴在地下叫我们打一顿;你要敢动手,还可四边看一看!这儿可没有人,我们要把你的命要了,都没给你喊冤的。”
德啸峰骂道:“混蛋,你们要当强盗吗?我现在是奉内务府堂上之命,去办官事的;你们要劫我,就算打劫官差,你们知道打劫官差是甚么罪过吗?只要你们不要脑袋,就过来,我姓德的决不怕你们!”他拿官差的名号这么一吓他,不料真把十几个地痞给吓住了,不由全都瞪著眼,你望著我,我望著你。
寿儿这时也壮起胆子来,上前拉住德啸峰说:“老爷,你也犯不上跟他们生气,你骑上马,咱们叫官人去得啦!”
寿儿这话一说出,把那十几个人越发吓得面如土色。有一个名叫张大的,就上前向德啸峰请安央求说:“得啦,德五爷,你高抬贵手,饶我们这一次吧!我们原不敢招你生气,这都是瘦弥陀黄四爷叫我们来的!”德啸峰骂道:“黄骥北知道我今天办官差去,叫你们来这儿劫我,你们就真持刀动杖跟强盗一般地向我打劫;我真把官人找来,把你们捉了去砍头,难道黄骥北还能替你们去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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