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小俞服侍李慕白喝完了水,他看天色还不太晚,便又出去了。少时请来了一位医生,给李慕白诊了病,开了药方。医生走后,小俞就出去买药。少时买来药,并买来小泥火炉、砂锅、柴炭、白米等等,小俞先给李慕白煎了药服下,又给李慕白煮稀饭吃,直忙到天黑。李慕白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口
里连声道谢,小俞似乎不甚喜欢听,就正色说:“李大哥,你不要对我这样客气,我服侍你算不得甚么,你好好地养你的痛吧!将来你的痛好了,咱们相交日久,你就晓得我俞二是怎样的一个朋友!”-
自说著话,忽见房门一开,进来一个胖子,一口的山西话,说道:“怎么,李大爷你病啦!”
小俞顺手把灯点上,与进来的这个人,彼此注目看著。小俞就见这个人身材不甚高,可是很肥胖。圆脑袋,梳著办子,穿著一条油裙。李慕白睁眼一看,原是史胖子,就说:“史掌柜,你看我大概要病死在这庙里了!”史胖子说:“李大爷你别满口胡说,哪有人不生病的?你们这些年轻人,有个头痛脑热的更不要紧,过两天也就好了。”李慕白又说:“现在你不是正忙著吗?你怎么有工夫看我来了?”
史胖子说:“柜上现在倒是有几个座儿,可是有我们那个伙计忙著,也就行了。本来这两天我看看你的神色就不大好,恐怕你要生病。今天一整天也没看见你,我就不放心,赶紧看你来了。”李慕白笑著向小俞说:“你看,我虽只是一个人在北京,但是我的人缘可很好。这位掌柜一天没见看我,他就不放心了。”史胖子回头望了望小俞就问说:“这位大哥贵姓?”小俞笑著回答道:“我姓俞。”李慕白说:“这位是我的俞二弟,武艺比我高强十倍。”又说:“这位是史掌柜,就在胡同口
外开著酒馆,也是我的老朋友了。”
当下小俞与史胖子二人抱拳相见。史胖子直看眼睛望了小俞半天,然后又问李慕白请来医生,吃了药后,觉得怎么样?小俞就代替李慕白-:“大夫说这病不要紧,大概吃上几剂药也就得了;不过须要多加休养。”史胖子点头说:“可不是,这位李大哥的武艺虽好,人物虽风流,可就是心太重了。本来年轻人最忌的是女色!”
史胖子一说出这话,那小俞就是一怔,赶紧用眼去看李慕白。李慕白也要拦阻史胖子,不叫他往下说;可是史胖子却不管不顾,依旧说:“比女色还厉害的,就是相思痛。”李慕白在炕上躺著斥“史掌柜,你可不要信口胡说!”
史胖子笑了笑说:“这何必瞒人,李大爷,你凭良心说,你这病难道不是为那翠纤而起吗?翠纤不过是一个窑姐儿罢了,她爱嫁胖卢三,爱嫁徐侍郎,就都由她去吧!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只要有这套身手,要娶多少女人都行。你何必整天在心里熬煎著,毁坏了你铁打般的身子?那些没良心的窑姐儿才不管呢!李大爷,你是明白人,我看你也不用吃药,只要把心眼一放宽了,自然就好了!”说的时候气忿忿地,说完了他也有点觉得不对,就向小俞说:“我这个人是心直口快,我为李大爷的事,真著急;因为李大爷不但是我们的老主顾,也是老朋友了!”
小俞只是点头,却不便说甚么,李慕白躺著冷笑道:“史掌柜,你说的全不对。虽然,我曾认识过一个妓女,可是现在我早已把她忘掉了。我这病与她是一点相干没有。”史胖子笑道:“得啦!李大爷,你现在就好好地养病吧!我也不跟你争辩。我也走了,明天我再来瞧你!”说著他向小俞一点头,就转身出屋了。
小俞觉得这个史胖子很是奇怪,尤其在他走出屋时,虽然他的身体很是肥胖,但是脚步却颇为敏捷。李慕白也看出小俞很注意史胖子,向小俞说:“你别看这个酒铺掌柜子,他很有些奇特之处,我早就看出来了,可是他始终向我不认账!”小俞说:“我也看出来了。这个人的神气和他走路时的脚步,似乎是个练功的人。”李慕白说:“此人必然大有来历!等我病好了,非要把他的来历探出来不可。还有几件事,都使我生疑。咳,以后我慢慢再对你说吧!”
小俞想要知道李慕白和那胖卢三、徐侍郎及妓女翠纤的事情,但见李慕白这时似乎疲倦极了,闭-眼躺在炕上,一句话也不愿说。小俞自然也不便去问他,便坐在灯旁歇息。此时屋内孤灯暗淡,没有一点声息,窗外月色正好,砌下秋虫很繁杂地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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