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谢老妈妈又进到屋里,就见女儿哭著,李慕白是皱著双眉站在那里,脸上并带著气愤之色。
谢老妈妈泪眼不干地站了一会,李慕白望了望她,就问说:“那么以后你们打算怎么样呢?”谢老妈妈尚未答吉,纤娘就痛哭著说:“谁还能管以后,眼前我们娘儿俩就快死了!”
谢老妈妈一听,又哭了,一面抹著鼻涕眼泪,一面央求李慕白说:“我们娘儿俩的事,也瞒不了李大爷啦,翠纤嫁了徐大人不到一个月,徐大人就叫强盗给杀死了。可怜我们娘儿俩,还坐了几天监牢。翠纤那样身子骨儿,本来就常常病,哪禁得住叫衙门打了几十个嘴巴?我们娘儿俩的东西首饰,全都叫徐宅的人给拿了去,甚么也没给我们留下。没法子,这才在她舅妈家裹住著。可是人家也没有-父龉媚铮我们娘儿俩在人家这儿,吃这碗窑子饭,长了也不行。要说再找地方混事吧,可是翠纤的脸上还没好;再说哪里去借钱置办衣裳家具呢?没有法子,我才把李大爷请了来,就求李大爷念著早先的好儿,救一救我们娘儿俩吧!”说得李慕白的心里也很难过。
待了半天,李慕白才叹了口气,说:“事到如今,我能给你们想甚么方法呢!”仰著头,叹著气,又想了一会,就说:“我倒可以向朋友给你们借些钱,你们暂时度日,等纤娘好一点时,赶紧给她找一个适当的人嫁过去,你们母女就都有著落了。据我想,但凡有一线生路,还是不要再入班子才是!”
谢老妈妈一听李慕白答应借钱给她们,她就赶紧说:“嗳呀,无论谁,要是有条活路见,谁能够把女儿送到班子里去啊!李老爷…”谢老妈妈刚要说叫纤娘嫁给李慕白的话,可是李慕白已然掏出钱夹子来了,给了谢老妈妈两张银票,说道:“你们先拿这个花用著,过两天你到法明寺去找我,我再给你们预备十几两银子。我现在病才好,不大爱出门,以后我也不到你们这儿来了。你就叫纤娘好好调养著吧!”
说话时,又用眼去看纤娘。只见纤娘仰卧在炕上,睁著两只眼发怔,眼泪顺著那青紫斑斑的颊上向下流,像是一朵受了摧残的娇花一般,使人于可怜之外,环生些爱慕之意。李慕白勉强克服住心中缕缕的柔情,就长叹了一声,说道:“我走啦!”
谢老妈妈跟著,把李慕白送出门外。李慕白连头也不回,无精打辨地走出粉房琉璃街,顺著骡马市大街往西,找了个小饭铺吃了几杯酒,吃了饭。就听饭铺有人谈-:“西边那小酒铺买卖不错呀,怎么那史胖子把铺子抛下跑了呢?”
李慕白知道街上的人,现在还不知道史胖子与凶杀胖卢三、徐侍郎的案子有关,就想,史胖子那个人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假如他不因那案子避走,自己现在总不至如此寂寞吧!吃过了饭,便出了饭铺,于秋风萧飒的长街上,回到了法明寺。
纤娘那一种可怜的情形,总时时挂在心上,但李慕白现在是决定了,设法弄点钱救济她们母女倒还可以,若乘此时期,等纤娘的伤病养好,再谈嫁娶的事,那却决不可能了。李慕白现在心中只有两个念头,第一是设法要探出那小俞的隐秘,也就是倒要明白明白他是个怎样的人;第二就是盼著自己怏些恢复健康,好等苗振山、张玉瑾来到,凭仗宝剑与他们决一个雌雄。
一日过去,到了第二天,秋风吹得更紧。早晨,李慕白在院中慢慢地练了一趟剑,觉得身体还未被那场病给毁坏。擎著宝剑,又想起那夜小俞来此盗剑之时,与自己交手对剑。他的身手剑法,真是矫捷可爱。若非自己的武艺受过真传授,真怕要敌不过他。这样一想,立刻把剑拿回屋里,穿上长衣,就出门雇车,往铁贝勒府去了。
到了铁府,李慕白下了车,今天他并不由正门进去见铁小贝勒,却一直到了马圈里去找小俞。马圈里的人知道李慕白是他们二爷的好朋友,就赶紧把小俞找来。小俞满面的湿泥,仿佛有好几天没洗脸,在这时候身上还穿著蓝布的破裤褂。李慕白很恳切地说:“兄弟,昨天我来找你,这里的人说你出去没回来。”小俞点了点头,只说:“这两天我是有点事。”李慕白看著他那单寒的样子,很觉得他可怜,便说:“兄弟,你跟我出去,找一个酒铺咱们谈一谈去!”小俞点了点头,就跟李慕白出了马圈。往西走去,寒风迎面吹著,李慕白身穿著棉袄,都觉得寒冷,可是回首看小俞,却一点也没有畏冷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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