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太太本是个庸愚的人,每天是持著数珠儿念佛,盼著二儿子早些回家。他的长媳胡氏,也就是那孟恩昶之妻,年纪不过二十四五岁,为人却极嫉妒阴险,尤其容不下秀莲。初几天,见著秀莲还有点假客气,还有点做作出来的笑容。后来,索性拿秀莲当丫头一般的使唤了,刷锅扫地,劈柴烧水等事,全都叫秀莲去干。并且冷冷地向秀莲教训说:“妹子,虽然我兄弟现在没回来,可是妹子也得练著点。咱们这小户人家的儿媳妇就跟丫头一样,想要当小姐可是不行。我有两个孩子累著,可不能帮你甚么忙!”
秀莲姑娘本也是娇生惯养,又有一身惊人武艺,自然忍受不了这样的气;可是处在这环境之下,母亲又病待日重,自己实在是没有法子,只得忍气吞声。惟有盼望李慕白能够早日把孟恩昭给找回来。
可是过了半个多月,孟恩昭依旧是毫无音信,孟老镖头的大儿子孟思昶由口外回来了。这孟思昶身高膀阔,黑脸浓髯。一回到家中,看见俞老太太和秀莲姑娘,全都身穿著重孝,住在他家,他便向他的老婆大闹,口里嚷著-:“本来咱们家里就倒霉;如今又来了两个穿孝的女人,一点也不避讳,早晚得把咱们的买卖给妨坏了!”又骂著说:“老二走了这些日子,我听神枪杨三说,他早死在外头啦!现在他的媳妇跟丈母娘,老少两个寡妇都腻在咱们家里,这怎么回事?”他的老婆胡氏,也反唇相讥,说道:“你跟我闹!俞家娘俩又不是我给请来的?你们家里的人愿意请白虎星进门,问得著我吗?”
秀莲姑娘在屋里听他们这样骂著,本来气得浑身发抖,要过去质问质问他们,可是俞老太太呻吟著,哭泣著,劝女儿千万不要惹气,秀莲姑娘只得忍气低头。又听到他们说甚么神枪杨三说自己的未婚夫已经在外身死,自己越发惊疑,那眼泪不住一双一双的落下。
在孟家又住了几天,秀莲姑娘把孟家的事情全都观察明白了。原来孟老镖头颇有财产,买卖也非常兴隆,不过全都在长子孟思昶的手里。孟老镖头向来宠任长子,歧视次子,所以才将孟恩昭逼得闯下祸事,一走不返。
这孟恩昶是暴横异常,连他的父母都有点怕他,他见著了秀莲姑娘,虽然不说甚么,可是常在屋里跟他老婆吵闹,指桑骂槐的,令俞家母女实在难堪。此时俞老太太的病势愈甚,孟老镖头也不甚看顾。倒是那短金刚刘庆,为俞老太太请医抓药。秀莲姑娘在药炉病榻之前日夜服侍母亲。又过了月余,俞老太太病体难痊,竟自奄然长逝了。秀莲姑娘哭得死去活来,便由孟老镖头和短金刚刘庆等人给经办丧事,草草地把俞老太太敛葬了,暂厝在宣化城内-寿寺-
嵝憬ㄔ谒履谑亓思柑炝椋因与刘庆谈起,就说自己母亲已死,孤身一人住在孟家,非媳非女,实难再住下去,所以打算离宣化府他往。那短金刚刘庆也一面叹息,一面说道:“姑娘在这裹住著也其难,可是若想不在这裹住著,别处又无亲无友,可怎么办呢?”秀莲却忿忿地说道:“到外面去,何必要投亲靠友?我虽然是个女子,可是我有一对双刀护身,自量无论走到哪里也不能吃亏!”
短金刚也晓得姑娘的武艺,是受过她父亲的真传,在巨鹿曾空手夺刀,单身救父,当下就点头说:“姑娘的武艺我是知道的,走到甚么地方也不能受人的欺负。可是姑娘到外头到底是要干甚么去呀?”秀莲姑娘见问,不由微微脸红,就说:“我要到外面访一访孟恩昭的下落,听说有一个神枪杨三认识他,我要先见见那杨三。”
刘庆却咳了一声,说:“姑娘别信大少掌柜的信口胡说。神枪杨三是延庆有名的镖头杨健堂,他跟二少掌柜倒是见过两面,可是没甚么交情。二少掌柜离家后,我们也曾到杨健堂那里打听过,杨健堂也说他没见著。如今大少掌柜忽然又说杨健堂知道他已死了……”又说:“简单地说吧!我们二少掌柜的逃走,一来是为避祸,二来也是受父兄的冷淡,他不愿在家住著了。姑娘要出去找他,还是应当往口外去,因为他在那里的朋友最多。”秀莲姑娘听了,点了点头。过了两天就从寺里回到孟家,暗暗预备随身的东西。此时又有一件可恨的事情发生,就是那孟恩昶,自从俞老太太死后,他反倒不闹气了。只要与秀莲一见面,他的黑脸上就带著一种丑笑,秀莲晓得他是没怀著好心,自己觉得在这里是更佳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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