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毕,他站起身来,向德大奶奶打躬,走出屋里。顺著廊子走著,心里想著瘦弥陀黄骥北的卑劣恶毒行为,实在叫人怒气难忍。到了前院,就把福子叫过来,说道:“把我的马匹牵列车房里,好好的喂。把我的行李和宝剑都送在外书房里。从今日我要在这里照应家中的事,倘若那甚么钱庄里的人和甚么姓冯的、姓冒的前来讹诈,就告诉我,我去挡他们;若是我没在家,你叫他们等著我。告诉他们说,只要见著我李慕白,别说十万,就是一百万我也有!”-
子连连答应,心里却说:“得啦!李大爷,只要把你的名头说出去,他们跑都跑不及,还敢要账!”
当下李慕白先到书房里洗过脸,换上一件干净的衣裳,然后就出门雇车,往刑部去。走在路上,李慕白并不坐在车箱里,他却跨著车辕。想著心中气愤的事,扬目四顾,恨不得对面走来了瘦弥陀黄骥北,自己立刻跳下车去,一顿拳脚将他打死。
相会铁窗正言规侠友独来青冢悲泪吊芳魂李慕白这辆车走了多时才来到刑部街,还没走到刑部门首,只见一个穿灰布夹袄青坎肩的小厮模样的人,低著头迎面走来。李慕白认得这是德啸峰的跟班寿儿,遂在车上叫道:“寿儿,寿儿!”那寿儿抬头找了半天,才看见跨著车辕的李慕白。寿儿立刻又惊又喜,赶紧跑过来请安并问说:“李大爷,你是甚么时候才来的呀?”李慕白叫车站住,就说:“我今天过午寸进的城。刚才见了大奶奶,你们老爷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现在我特来看你们家老爷。”寿儿说:“我也是才看了我们老爷。李大爷你要去,我同著你去,咳,我们老爷这官司真……”说著,寿儿竟在道旁哭了起来。
李慕白跳下了车,就叫赶车的在这里等著他。李慕白就对寿儿说:“你也不要发愁了,我现在来了,对你们老爷的事多少总有点办法。我跟你们老爷的交情你也知道。”寿儿连说:“是,是,我们老爷在监里还常常提你呢!”李慕白听了这句话,心中又不禁觉得一阵凄惨。
当下寿儿在前,李慕白在后,就一同到了刑部的监里。因为德家的钱打点到了,所以看狱的官-簦对于这才来看了一次现在又回来的寿儿和李慕白,也不加以拦阻。派了一个狱卒带著寿儿和李慕白,就到了监狱铁栅拦外。
德啸峰押在这里已近一月,因为他是京城有名的内务府德五爷,所以管狱的特别优待,给德啸峰预备一间干净的狱房,并给在狱房中安置了一张床铺。当下寿儿先跑到铁窗前,流著眼泪向里面叫道:“老爷,老爷!李慕白李大爷来了!”
少时德啸峰走到铁窗前,一见李慕白,他就叹息了一声,说:“咳!兄弟,我就怕你来,到底你还是来啦!”此时李慕白早已满眼是泪;但是德啸峰虽然形容稍见消瘦,面上并没有愁容,眼角也没有泪迹。李慕白就说:“大哥,我自离京后,本想要来京,以践今春与大哥相会之约;不料忽听人说大哥被黄骥北所陷,打了冤枉官司,所以我赶紧来了。刚才到大哥家里见了我嫂嫂,嫂嫂也对我详细说了大哥的事情,我才赶紧前来看望大哥!”
德啸峰点了点头,很从容地说:“兄弟你别发愁,连我自己都不发愁,顶多黄骥北托人情把我弄个斩立决。那算不了甚么的,照旧有朋友到坟上看我去。只有兄弟你,千万要自尊自重,不必和他们那帮小人一般见识。现在兄弟你既来了,也好,你就先住在我家,照应照应你嫂子和你侄儿。至于我们老太太那倒不要紧,黄骥北虽狠,难道他还能派人把我母亲害死吗?”
李慕白听了愈是挥泪,就说:“大哥放心吧,我决不能给大哥再惹事。可是黄骥北若再找到我的头上,或是冯怀、冯隆等架著那钱庄的人,拿著假字据再到大哥的门前去讹诈,那我决不能饶他们!”说时瞪著眼,忿忿地握著拳头。德啸峰又叹了一声,说:“兄弟,我不愿意你来就是因为这个。你给我惹祸不要紧,可是你跟他们值得一拚吗?兄弟,在哥哥的眼目中,一万个人里也找不出你这么一个来。可是黄骥北,别瞧他有钱有势,我德五实在看不起他。”
李慕白听了德啸峰这话,他越发感激得落泪。就说:“大哥,你现在的事我不能不焦心,因为你与黄骥北的结仇,全是因我而起。我若不把大哥的官司洗清,我若不把大哥的仇恨报了,我还算是甚么人!”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王度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