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莲姑娘此时眼泪还没有擦净,手里拿著一个仿佛沉重的包儿,放在桌上,向李慕自说:“这是四封银子,大概是二百两,我爸爸现在监里,没有钱打点怕不行。我想李大哥身边大概也没有甚么富余钱,所以我拿过来,给李大哥先用著。”李慕白点头答应,说:“刚才俞老叔也跟我说了,叫我拿钱给打点打点。不过我出来时实在带著钱不多,刚才我就想跟姑娘要,但我不好出口啊。”
俞秀莲姑娘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李大哥也太客气了。现在是办我们的事,难道还能叫大哥跟著在银钱上为难吗?何况我们这次出来,还带著四五百两银子。”又说:“这次若不在路上遇见大哥,我们说不定落到甚么地步了!为我们的事,耽误大哥往北京去,我们的心里,就已然万分的难过了!”说到这里,眼泪像断线珠子一般地滚下来,李慕白也不住叹息,低头无语。
秀莲姑娘又说:“回头我打算到衙门里给我爸爸送饭去,大哥看可以不可以?”李慕白想了一想,便很迟疑地说:“我看姑娘还是不必去吧!因为衙门里没有甚么好人,姑娘去……倒不很好。”
秀莲姑娘心里明白,李慕白不教自己到衙门里去,是怕遇见那唐知县的儿子难免又生事端。遂又咳了一声,说道:“那么就全凭大哥分神吧!我现在真怕我爸爸在监狱里病了。他老人家年纪太高了,天又这么热,怎能受得了那样的罪!”说看又是掩面痛哭。李慕白也不禁用袖子擦眼泪,就说:“姑娘也不用伤心了,因为伤心也是无济于事,姑娘就是好好地服侍老太太。老叔的官司由我打点,我想老叔一半天也就能够出狱了。”秀莲姑娘一面哭泣著,一面点了点头,就走出屋子去了。
姑娘出屋以后,李慕白看看姑娘的后影,心里却别有伤心。就想:自己真是无-,看秀莲姑娘也并非看不起自己,假若姑娘不是早日许配给人,想俞老镖头也一定肯把她许配给自己,可是现在自己决不敢再有一点非分之想,就是俞老镖头跟那孟家退了婚,自己也不敢娶秀莲姑娘;否则自己现在这样帮助他们父女,都成了有所贪图才做的,那岂不是连猪狗也不如了吗?因此割断了自己对于俞姑娘的痴情,只想著快些把俞老镖头救出监狱,然后自己就往北京去。或是到天涯海角流浪,把自己生平-饧唯一的伤心之事,就忍痛地抛开了!
感慨了一会儿,少时店伙把菜饭端来,李慕白吃毕了饭,然后又问吩咐他们做的菜饭好了没有?
店伙说:“也做好了。”李慕白就赶忙吃完了饭,身上带一封银子,把其余的银子全都收好,然后就出了屋,叫店家派了一个小孩给提著食盒,就往县衙门给俞老镖头送饭去了。
到了县衙监狱内,把饭迭给俞老镖头吃完,就打发那小孩子提著食盒回店房去。李慕白又见了看狱的人,给了二两银子,求他多多照顾俞老镖头。又到班房里,找早晨见的那个官人。此时那官人已下班回家去了,可是他事先留下话,若有事时,就到他家裹去找他。
当下由一个衙门里的小厮,把李慕白带到离著县衙不远那个官人家里。那个官人知道李慕白肯花钱,遂就十分的客气。李慕白就谈到自己打算花点钱,给俞老镖头打点官司,并说多的没有,一二百两银子总还拿得出。那官人听李慕白露出情愿花钱的话来,便满应满许,说两三天内,一定能把俞老镖头救出狱来。当下李慕白又放下十两银子,便告辞走了。回到店内把这话告诉了秀莲姑娘,秀莲姑娘才略略放心。
本来俞老镖头被押入狱之事,并没有确切的罪名。不过是唐知县因为派人见俞老镖头,要说他的女儿给儿子作妾,碰了俞老镖头一个钉子,因此老羞成怒,才把俞老镖头押起来出这口气。现在由那个官人给疏通,结果由李慕白拿出一百五十两银子来,知县整收了一百两,那官人剩下了三十两,其余的二十两是衙役和狱卒们均分。三天以后,才把俞老镖头由狱中释放出来。
俞老镖头在监狱内虽然每顿饭都由李慕白往里送,并且因为银子花到了,狱卒也不怎样向他为难;可是禁不住狱中的污秽和炎热,又加上胸中的气忿,所以俞老镖头在狱中三日,就如同在外面三年,是更显得衰老了。但他还勉强振作精神,回到店房里。那时已有下午二时左右,俞老镖头就催著女儿赶快收束行李,说是立刻就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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