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腿恩子也是东南城站得起来的朋友,哪肯服这口气;他先前是拍著胸脯要跟那几个人打架,如今一见德啸峰来,他就抢先说:“德五爷,你给评评理儿;他们在前头坐著,我在后头坐著;我的烟袋没留神,烫了他一下。我赶紧跟他说一声没瞧儿,不也就完了吗?可是他们还是这样不依不饶。”那几个人中有一个高大的汉子,气得紫涨著脸,脖子上跳著红筋说:“你们前前后后的人都听见了,刚才他是这么说话啦吗?他不骂我,我还骂他呢!”
德啸峰晓得平日硬腿恩子专爱欺负外乡人。刚才恩子用烟袋烫了人,他嘴里一定还说不好听的话,遂就摆手说:“得啦,完了,完了!为一点小事,不必搅得人家也不能好好看戏!你们三位都冲著我,谁也不必言语了。”
本来向来无论甚么事,只要德啸峰说几句话,没有不了结的;现在硬腿恩子倒是不言语了,可是那个高大汉子并不知德啸峰是怎样的人,他见四围的人对于德啸峰都很恭维,他看著生气,就向德啸峰翻了脸说:“我不认得你,凭甚么冲著你就完了?你是甚么东西!”
他这一骂,实在叫德啸峰的脸上下不来。旁边的人也都看著事情要不好。只见德啸峰把眼一瞪,说:“混蛋,给你们脸你不要脸,还开口骂人,滚出来!”那长大汉子擎起茶壶向德啸峰就打。德啸峰一闪身,那茶壶打在另一个人的头上。当时戏楼内越发大乱起来。德啸峰一把将那人拉得离开座位,说:“咱们出去,在这儿搅别人不算好朋友!”那高大汉子也气昂昂地说:“出去就出去!”当下跟这人在一起的那四个人,也都站起身来跟著出去。
李慕白、硬腿恩子,还有许多看戏的人,现在都不看戏了,却看铁掌德啸峰跟那几个人打架,蜂拥著出了戏楼。只见刚才在门前蹲著的那几个地痞,也都脱成光膀子,露著宽板带子,小褂搭在肩膀上,摇摇摆摆地一齐过来向德啸峰说:“德五爷,不用你生气;只要你吩咐一句话,我们就上手!”
德啸峰说:“你们往后些,别管!”遂向那高大汉子说:“你们共合五个人,可是我要一招呼,就是五十人也立刻就有。是打群架,还是单打单个?由你说!”
那五个人一见德啸峰这个势派,就不由有点心慌,晓得是惹在太岁头上了。此时没有人过来相劝,那高大汉子自然不肯服气,就把小褂脱了,交给旁边的一个人,拍了拍胸脯说:“打架的是咱们-礁鋈耍没有别人的事,何必别人也上手呢?”德啸峰点头说:“好!”刚把袖子挽起,李慕白过来说:“大哥歇一歇,让我跟他斗一斗!”德啸峰笑道,“兄弟你别管,现在叫他看看我的!”说时向那人用左手虚晃一拳打去;那人也扑过德啸峰来,一手揪住腕子,一拳打来。
德啸峰把身子往后一退,躲开他的拳头,微微地冷笑;那汉子揪住德啸峰的左腕,用力往杯中一拽,右手向德啸峰脸上打去;不料德啸峰趁势奔过去夺开左手,握住他的右腕,自己的右手却向那人的前脑打去。只听叭的一声,那人立刻疼得皱眉头一晕,咕咯一声坐在地下。旁边他那四个朋友赶紧上前把那人搀起,那人面色像一张白纸一般,才站起身来,就哇的吐了一口鲜血。旁边的人齐赞道:“好,德五爷,其不愧是铁掌!”德啸峰微微傲笑说:“这算甚么?他就是石头人,我也得给他打碎了!”
此时那高大汉子的健壮胸脯上深深印著德啸峰的手印,红得怕人;嘴里上和雪白的裤腿全都溅著鲜血,两个人搀著他。他此时仿佛一点劲儿也没有了,只抬起头来向德啸峰说:“朋友,我佩服你,你叫甚么名字?”
德啸峰还没答言,那几个刚才在门口蹲著,现在光著膀子的人,早替德啸峰道起字号来了,说:“你连铁掌德五爷的大名都不知道,你就敢到北京城来撒野!他妈的,你赶紧回家找你媳妇儿去吧!
趁早儿别出门泄这个气!”那几个人这时哪敢惹气,就搀著那受伤的人走了。
这里德啸峰向旁边看看的人抱拳,说:“耽误诸位听戏!”这些人七嘴八舌地都说那个人是自找苦吃;德五爷本来很给他面子,他却不识抬举,把德五爷招恼了;这一掌还算手下留情呢,要不然他非得小命儿送终不可!这时硬腿恩子过去给德啸峰请安,说:“德五爷,你为我的事生了半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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