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纤娘正在梳头,忽见李慕白拿著彩缎来了,便著急道,“李老爷,你这是干甚么?”李慕白-担骸白蛱斓氖虑椋我实在心里不安,所以找才扯了几尺缎子;颜色花样也不大好,你随便做一件甚么就得了!”纤娘微笑道:“我就猜著了,李老爷一定要给我买几丈绸缎,为是赔我们的被褥;可是一赔了我们,从此也就不上我们这儿来了!”李慕白见纤娘的口齿这样的伶俐、尖锐,不禁急得头涨脸红,勉强笑著说:“没有的话,我回头走了,今天晚上就来。每天至少我要到你这儿来一次!”李慕白的话,还要往下去说,却被纤娘截住。她微带著倩笑,又仿佛正正经经地问道,“准的?说了话可得算话!”李慕白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慷慨了,便笑道:“你放心,只要我有工夫,我一定来;除非遇见的事,牵赘住我的身子。可是我就是人不能来,我的心也时时刻刻不能忘你!”
此时谢老妈妈出屋去了。纤娘听了李慕白这话,忽然把双手扶住李慕白的肩头,她仰著脸,眼圈一红,蓦地流下泪来,一头倒在李慕白的怀中。李慕白皱著双眉,低头看那捱在自己胸前的女人柔秀的发髻。心里却紧蹙著、凄楚著,勉强战胜自己的感情。把纤娘的头扶起来,替她拭著眼泪,便微叹著说:“这样很容易糟践了你的身子,你千万不可再这样了。你的伤心之处,我全都知道,以后有工夫咱们再细谈,我必要给你想法!”纤娘听了这话,更是哭泣得厉害,李慕白十分感到没有法子可以劝解她。
少时忽听屋外有人说话,是纤娘的母亲谢老妈妈说话的声音。纤娘赶紧指了指椅子,让李慕白坐下,她走到镜台前重新敷粉点脂,整理云鬓。李慕白坐在椅子上,望著那面大镜子里的纤娘的芳容,见她眼睛依然湿润润的,心里好生难过。这时谢老妈妈掀帘进到屋里,说道:“他们底下的人说,前门大街有好些个人在那里打架,都动起刀来,把人砍死了!”李慕白听了,自然很是注意,但又想这与自己无关,便也不愿详细地去问。坐了一会儿,自己心中虽有许多的话,但仿佛对纤娘说不出来,便走了。临走时纤娘还笑著说:“晚上可想著再来呀!”
李慕白出了宝华班的门首,往西河沿走去。一面走,一面想,刚才自己想著搬到庙里之后,就与纤娘疏远了,现在却完全打消了。纤娘实在是个可怜可爱的女子,她必有许多悲惨的心事,打算托付在自己的身上,可是我现在是甚么环境?我有甚么力量来救她呢?而且我一个青年男子,就这样地为儿女的私情消磨了志气,也不对呀!可是又想,假若能得到几百金,为纤娘脱籍,叫她作自己的正式妻子,自己也是愿意的。只怕表叔和家乡的叔父婶母,他们必不答应。
一路寻思著,暗叹著,回到元丰栈。刚一到门前,就见德啸峰的车停在那里。进了门口,就见店里的伙计,迎著头向李慕自说:“李大爷,快到你屋里看看去吧!你认识的那位德老爷刚才在前门大街跟人打架,受了伤哩!”
李慕白一听,不由吃了一惊,心说:原来刚才在前门大街打架的是他呀!但不知他伤得重不重!
当时赶紧走到屋里,只见德啸峰坐在他的床上,身上的衣裳都撕扯破了,右胳臂上浸著血色。德啸峰一见李慕白,便问道:“你上哪儿去?”李慕白说:“我到我表叔那里去了一趟,大哥,你跟谁打架了?伤得怎么样?”
德啸蜂把右胳臂露出来,给李慕白看了看,却是一处很深的刃物伤痕,鲜血流了不少;但德啸峰仿佛一点也不觉得疼痛,就说:“他们十几个人,把我的车围住与我拼命,我只是一个人一口刀;虽然我的右臂上受了他们一刀,可是我也把他们砍伤了两个人,其余的都被我交到御史衙门里去了。说-绷成洗著傲笑。李慕白问说:“那些个人都是干甚么的?他们与大哥有甚么仇恨!”
德啸峰说:“还提呢?就是因为那天咱们在燕喜堂听戏,我不是为那个硬腿恩子,把一个高个的人,打得吐了一口血吗?原来那个高个子名叫冯三,却是春源镖店花枪冯五的哥哥。他兄弟们是深州的有名的冯家五虎,兄弟五人全都武艺高强,大爷已经死了;二爷名叫银驹冯德,在张家口开著镖店;三爷就是被我打的那个人,名叫铁棍冯怀,现在到北京才一个多月,住在他五弟家中。那花枪冯五,单名一个隆字,在北京开设春源镖店已有六七载,为人武艺高强,一杆花枪,据人说可以敌得住银枪将军邱广超;最厉害的乃是他家的老四,名叫金刀冯茂,是现今直隶省内头一条好汉,连瘦弥陀黄骥北、银枪将军邱广超,全都不敢惹他。他们那春源镖店,所以名震遐迩,一些镖头时常在各处滋事,人家都不敢惹他日们,就是因为有这金刀冯茂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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