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本来铺着一大条红氈,于是连吴三贵全都下跪,向着那大厅磕头。只是谢琴好像十分不愿意似的,他的脸色先是有点发红,由红而显出紫色,旋又浮上来一层悲哀,似含着一种隐忍,结果他是十分草率的磕下了三个头。随众站立起来,斜看了一眼,只见那飞钩伍降龙又对他微笑,他就不敢再以眼睛对伍降龙的那森厉的目光。
猛霸王江苞大声问道:“你们今天预备的都是什么戏?谁都唱什么?”吴三贵赶紧恭敬的回答说:“戏单儿昨天就带来了递上去了,是:大赐福、百寿图、二进宫、封官、打金枝、蟠桃会、喜封侯……”
江苞却说:“大人不爱听这些俗戏,叫他们换!”
吴三贵说:“换什么我们都能伺候!”
江苞进到大厅里,待了半天,却拿出一张白纸写的戏目,不交给吴三贵,却单交给谢琴,说:“这时大人交给你的,说你一定认识字。你就看吧!”
谢琴接过来,发傻,摇着头:“我不认识字!……”
伍降龙却赶紧过来看,只见这戏目大概是辅大人亲笔开的,写的是:‘阳平关’、‘英雄会’、‘一箭仇’、‘斩蔡阳’、‘拿谢虎’、‘鱼肠剑’、‘俞伯牙摔琴’。他同时念出来,同时目光更显出森厉,瞪瞪着谢琴。此时厅里又走出来了那‘武生’模样的人,说:“大人有话,你们就按着戏单唱去吧!只留着那谢琴官在这里!”
说着又向谢琴看了一眼,意带怜悯,仍含着有点安慰,仿佛是说:“你不要害怕!”但并没有说出来。谢琴的脸色显出有点苍白,但一会儿便又镇定了。吴三贵就像生离死别似的说:“琴官!那么你就在这儿吧!……”
七头却忿忿说:“这时怎么回事呀?我们是一块儿来的,要唱一块儿唱,要走一块儿走……”
他的话还没说完,江苞就用大手搧了他一个大耳光。谢琴这时的小脸上可显出怒容来了。伍降龙却摆手,叫吴三贵赶紧带着他们走,吴三贵惊惊慌慌拉着七头就走,七头哭着说:“你们屋门大,就欺负人吗?你们还能凭势力把琴官吃了?……”
吴三贵在后边拿脚踢他,赵贵长等人慌慌张张的劝他,才出了那屏门。这里江苞就向黑蜈蚣一努嘴,黑蜈蚣飞奔过去,拔出雪亮的两只匕首,儿这时幸亏那‘武生’似的人赶紧地跑过去给拦,还听见七头隐隐‘哎呦’一声喊叫,这里谢琴的脸色立时就惨白了。
旁边飞钩伍降龙摇头,说:“不对!这不是地方儿,不应该!”而此时大厅里急走出来一个穿着华丽的大丫嬛,说:“是怎么回事?厅里那么些位客,闹什么?”
伍降龙赶紧摇头说:“也没闹什么,不过是有个唱戏的说错了话,晁四追过去打了他一下。”这大丫嬛沉着脸儿说:“晁四也真不识体统,今日什么日子,就在这儿打人?不许他再进这院来啦!”
伍降龙笑着说:“他是护院的。”
大丫嬛说:“他是护院的,这个院子可不叫他护。现在用不着叫他护,再说,他是护院的,你是干什么的?你也在这儿?”
伍降龙说:“我是在这儿当差事。”说到这里,显出不乐意的样子,仿佛触犯了他的威严了。不想这大丫嬛比他更显着威严,说:“你当差?这可不是你当差的地方!”
伍降龙冷笑着说:“是你们家里的大人请我来这里当差。”
大丫嬛说:“请你当差,我怎么没瞧见帖子?你快滚出去!”
伍降龙生了气,瞪眼说:“什么?……”大丫嬛也把一双杏核眼厉害的瞪着他。
此时,那大厅里可走出来五六个女人,有仆妇、有丫嬛。其中有一位身材很细小,而生得美丽,穿得特别华贵的,袅娜如仙地,这大概是小姐。伍降龙这才不敢再说什么了,便又冷笑了笑,说:“好!我们出去,来!琴官!好朋友!你跟我一块出去吧!……”就要来拉谢琴,那边有个大脚的仆妇赶过来给嚷嚷说:“你拉人家干嘛?大人、小姐,待会儿还要叫他另外唱一齣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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