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芙蓉却不动声色,续问:“这么说来,岳翎的首级此刻已在贵堡手里?”
马功道:“理应如此。我已两、三个月未回堡中,尚不知详细情形。”
铁蛋当初以为师父已死,曾经几度悲恸欲绝,然后就把全副精神都放在追查杀师仇人之上,心中反而没有负担,及至今日上午,长老推测师父可能未死,一面大喜过望,一面却又急欲寻找师父下落,不料现在又来了个大翻转,即使心如铁石恐怕也承受不住这般大起大落,他不由陡然间全身发硬,半点儿都动弹不得,头上、脸上、身上却汨汨不绝的冒出冷汗,转瞬就把里外衣服都给□透了。
马功诧道:“你怎么了?”
铁蛋呆呆的望了他一眼,呆呆的道:“岳翎就是我师父。”
帅芙蓉待要拦阻,已经来不及,马功平稳的脸上才泛起惊讶的表情,就听“三天王”仇占儿的声音在窗外尖叫道:“老四,这个和尚竟是‘魔佛’岳翎的徒弟!”
接著便见窗户一开,金刚奴、陈二舍、仇占儿三人并排站在窗前,显然已在那儿偷听了许久。
帅芙蓉本还不知铁蛋刚才是和谁交手,此刻一见这三人,脸色猝然大变,连忙低下头去。
陈二舍瞅了他一眼,妇女般哼哼冷笑。
“好哇!得很嘛?”
赫连锤瞧那金刚奴的身量竟比自己还要大好上几号,不由暗吃一惊,嚷嚷:“喂,老小子,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大爷我天天吃熊肉,才长得跟熊一样,难道你每天都吃象肉不成?”
金刚奴连理都不理他,紧紧盯住铁蛋,沈声问道:“‘魔佛’岳翔真是你师父?”
铁蛋犹未回神,呆呆的点了点头。
却见窗外三人“咚”地一声,齐齐跪下,连叩了三个响头方才站起身子。
屋内众人不知此举何意,都吓了一跳。
金刚奴凛冽的瞟了瞟马功,朗朗道:“我金某人生平从未服过谁,唯独岳大侠,当真是天下第一条铁铮铮的好汉!咱们三个都受过他的救命之恩,却因为事情太多,一直无法报答。如果他确实已经去世,但求小师父把这九个响头带到他坟上磕去,咱们终生感激不尽;至于杀死他的凶手,不劳小师父吩咐,天涯海角咱们也必将他碎尸万段!”
言毕,一挥手,三人腾身而起,眨眼便不知去向,夜空中只隐约传来一阵豪迈歌声:
“白莲一茎三花开,东支西支争长短,若要明月再当头,定须北支下凡来……”
拌声渐去渐远,终于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帅芙蓉吁出一口大气,脸上的青灰之色却久久无法褪尽。
赫连锤嘻皮笑脸的向马功道:“人家大块头都这么佩服岳翎,可见你爸爸把岳翎看错了。块头愈大的人,讲的话愈靠得住。”
马功轻咳一下,道:“这等反贼妖人……”
言下之意不外“令反贼妖人佩服之人,自然是个大大的反贼妖人”。
起身踅了几步,又道:“只是常言有谓‘有其师必有其徒’,铁蛋小师父既非奸恶之人,可见……”
沈吟了一阵,续道:“在下预定十月中旬回堡覆命,小师父若能与我同去面见家父,也许可以把这事情澄清一下。”
铁蛋仍然呆呆的,一声气儿都不吭。
帅芙蓉忙道:“如此甚好。”
和马功约定相会的时间和地点,便送他出房,马功犹然叠声叮咛他好生看护铁蛋,方才面带忧色的离去。
帅芙蓉返身入门,不由分说,在铁蛋秃脑袋上狠狠凿了一下,拍得铁蛋跳起老高,神智却因此清醒过来,四周望了望,一跤跌坐在地,垂泪不语。
帅芙蓉笑道:“逢人只露三分意,未可尽吐一片心,怎么随便就把底子都掀给人家看?”
铁蛋呜咽著说:“还有什么差别?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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