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大侠”陆挥戈更是惊忖:“‘太行七十一把斧’横行河朔,近数年来无人敢撄其锋,不料竟披这两人一夜之间杀得精光,我简直连他们的一根小指头儿都比不上,居然枉称了十几年‘大侠’,尚要搞七捻八,作张作致,办什么捞什子的比武大会?”一刹那间,雄心顿失,苍老了几十岁。
但见方戒左足微微往外一跨,刀锋般的凛冽气息立刻浓重如雾,双手仍互拢在僧袍袖里,腰间戒刀却似已在鞘中吟啸。
必晓月的细长双目又眯成了一条缝儿,森冷剑意倏然消失,众人却觉窗外忽地飘入了一朵云,将关晓月整个身子都包里了起来。
坟场般的死寂降落在凉亭之内,大夥儿心里明白,只要一个动作,只要一声轻响,这场并世双雄的决斗就可能结束,因此谁都不敢眨眼,谁都不敢呼吸,甚至谁都不敢心跳。
却听右侧角落传出一声娇喝:“两个都躺下!”
金光骤闪,两支竹筒分打场中南剑北刀。
“喀喇”一声响亮,刀跃、剑飞,烟雾四散,大夥儿惊叫声中,夹杂著武当道士的呵斥:“看住那个小尚!”
铁蛋脑筋还没转过来,已觉身体被人一把提起,疾箭般朝亭外射去,两三个起落就已出了“聚义庄”,直奔庄后荒山山顶,将紧追出来的武当道士,远远抛在背后。
铁蛋后颈被提,看不到救自己的人是谁,心中想了半天,只想不破这个闷葫芦,忍不住开口问道:“喂,你是那一个呀?”
那人只不答言,挟著他一口气奔过好几个山头,眼见后无追兵,这才把他放下地面,却是那貌若厉鬼的“嫉恶如仇”石擒峰。
铁蛋呆了呆:“你干嘛救我?”
石擒峰咧嘴一笑,直可令禽兽毛鬃倒竖,一语不发,蹲下身来,伸掌在铁蛋胸前“玉堂穴”上推拿了一会儿,摇摇脑袋,苦笑道:“好个南剑!穴道点得可真扎实,看样子一时半刻是解不开了。”
屈腿在铁蛋身边坐下,笑道:“那姓唐的女娃儿,诡计倒多。不过,刚才他们放出烟雾,再赶过来救你,却找不著人,想必也大吃一惊。”
铁蛋不由心下发急:“这下可把徒弟都搞丢了。可怜那左雷、李黑,白磕了十几个响头。”
又听石擒峰道:“你跟他们那些人混在一起干什么?”言下竟颇有责怪之意。
铁蛋正没好气,冲道:“要你管?”
石擒峰冷哼一声:“傻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非要人家把你卖了,才晓得厉害。”楞楞望著他好一会儿,忽道:“你叫无欲?嗯,无喜、无怒……”
铁蛋道:“那都是我师兄。”
石擒峰又嗯一声,痴想半日,又问:“你今年几岁了?”
铁蛋口上答说“十九”,心下暗自奇怪,却见他又失了一回神,突然喃哺道:“二十七了!二十七了!”
站起身子四面望望,拍了拍头颅,回身就走,嘴里不停的道:“二十七了!二十七了……”
铁蛋见他竟要把自己抛在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不禁大急,嚷道:“喂,我怎么办?”
才嚷得两句,石擒峰就已没了踪影,却从远处清晰的传回几声:“喂,我怎么办?”
铁蛋悚然一惊,顿时安静下来。荒山野岭,凉风习习,倾耳细听,只觉耳内充满了声音,树林中、草丛里、岩石背后,仿佛到处都有东西在窥伺自己。
铁蛋背上出了一阵冷汗,忙收摄心神,一意运起真气来冲穴道,他内力已非昔比,不到一盏茶时,竟就将“玉堂穴”冲开,翻身跳起,四下一瞄,却又呆住了。
他两次出寺都跟著一大群人,此刻骤然落单,不由得六神无主,又四面瞎望了望,生怕武当道士和方戒师伯追来,只好穿山甲似的朝山中乱走,一面又将近日来的不解之事,细细思量了一番,仍无半点头绪。
脑中正扯个不清,忽忖:“六祖有云‘无忆无著,不起诳妄’、‘迷闻经累劫,悟则刹那间’,可见多思无益,该通的时候自然会通,何必自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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