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此时薛兆之子小闹(乳名),正在薛兆同帮家中哭闹。二徒回去,同帮老大笑得拍掌打跌地问:“你们老师跟你师母怎么样了?那薰香里,教我给掺了些鼻烟,估量着大生效力了吧?”二徒笑道:“好么,师叔!你老这一招真损,我们师父的脸都教师母抓了。现在我们师母还是不肯跟老师回去,你老有什么好的主意没有?”
这同帮老大一指鼻梁道:“有何难哉?就凭我这两片嘴,准保把她一个老娘们说上轿。上回有一个寡妇,不肯改嫁,我老人家一阵哄劝……”说着大笑起来,道:“何况这又不是劝你师娘改嫁别人,还是嫁你师父,我就不信劝不走她。”同帮老大是个半瓢子,立刻要看笑话;自告奋勇,穿长衫,要一直找了去做说客。命大家慰哄着那正在哭闹的小薛,并逗他说:“小侄儿,别哭了,我去接你娘去。回头准把你娘和你爹爹一块接来。好小子,你乖乖地等着吧!”
同帮老大笑嘻嘻地命二徒引路,一直寻了下去。不一时,来到薛娘子家门口。同帮老大用手一推街门,没有推开,眼珠一转,问那两个徒弟道:“你们哥俩临走时,关门没有?”二徒会心一笑道:“哪可怎能倒上闩?”两人溜出来时,不过将门扇倒带,门扇原是虚掩着,这工夫可是推不开了。里面早已加闩紧扃。老大对二徒越发嘻嘻哈哈地调笑道:“好了,你师娘跟你师父这工夫一准团圆了。”
说着,同帮老大抡起拳头,蓬蓬哄哄一阵砸门。半晌,才听红胡子薛兆含嗔带笑地跑出来,且行且骂道:“你们这两个东西抽什么风?教四邻听见,什么样子?”
同帮老大在门外一晃脑袋,立刻接声道:“老哥别骂!是小弟我,给大哥道喜来了。”跟着哗啦的一声,薛兆从里面开了门闩。同帮老大登登地往里跑,拉着薛兆的手说:“大哥,我得见见这位会咬人的大嫂子。……喂,大嫂!您老好!你老才睡么?”
薛兆果然是掩襟倒履出来的,随着同帮老大往屋里走,笑骂二徒道:“什么咬人不咬人的,你这两个东西,加枝添叶,你们倒会改你师父了。”随着大声叫了一声道:“我说喂,来了朋友了。”这分明是通暗号,越发招得同帮老大笑声不住,直往里面闯。
四个人上了台阶,屋中灯光明亮,薛娘子慌慌张张由床下地,把被褥一掀。同帮老大先盯了薛娘子一眼,随后打躬作揖问好:“大嫂子,我给你老禀安了。大嫂子,今天破镜重圆,大喜事价,我得贺贺。可是的,大喜事价,大嫂怎么还哭得两眼通红?我们大哥欺负你老了吧?不要紧,他要欺负大嫂,我教小巴狗咬他!”
尽管老大肆恶谑,薛娘子消瘦的两腮微起红云,反倒拿出主妇的谱来,让坐问姓。薛兆看着太太的神气,惟恐她再翻脸,忙冲老大递眼色。同帮老大毫不介意,仍然贼眉鼠眼,端详人家两口子的神气;又验看床帐,简直一脸的淘气。
薛兆笑着极力用话打岔。薛娘子退坐在一边。老大对二徒说:“怎么样,用不着我劝不是。你们俩怕师娘、师父拚了命,立逼我来说和,我说用不着,你们还不信。”二徒站在旁边,忙道:“师叔说笑话。弟子担当不起。”
老大道:“什么担当不起,我难道不是你二人催来的么?”他硬给二徒安上责任了。他为人很诡,一见薛娘子一声不响,似乎不对劲,便改口道:“大哥,大嫂,你们二位商量好了没有?打算在哪天动身呢?”
薛兆道:“这里也得略微收拾收拾,打算后天动身。明天就请老弟费心,给看一乘轿、一艘船。”薛娘子还是一声不言语。
同帮老大故意引逗道:“好吧,那是一句话,明天准给大哥大嫂预备好就是。可是有一样,今天怎么办?大哥大嫂只顾叙旧,你可不知道我那小侄子,您那小宝宝,这工夫在我家里可就闹翻天了。依我看,大嫂不用在这里上轿,索性到我舍下去吧。你那令郎,这时候只是要找娘。”
薛兆忙挥手禁他勿语,薛娘子果然忍不住出了声:“不行!那小孩子长这么大,没有离开过我。你教他们给我送回来吧。”
薛兆好容易才把娘子对付好,瞪了老大一眼,恨他多口。薛娘子重得丈夫,暂忘儿子,如今又盯住要儿子。老大自悔失言,忙打圆盘,薛兆刚才说门口停着车,乃是哄娘子的话,此时老大忙叫来一辆,折中办理,把薛氏夫妻全接到他家,薛娘子这才不闹了。于是连日收拾,夫妻双双同到洪泽湖码头。红胡子薛兆的同帮朋友和地面上有势力的人,知道他们破镜重圆,给他大为庆贺,也和新婚差不多,送礼物、送戏,热闹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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