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阔别十多年,一言难尽,父子全说此地非讲话之所,黑砂掌要率子同回店房。陆嗣源道:“且慢,还有你老人家刚才捉住的我那一位同伴,你老把他捆在哪里了?您得把他先放了,我好同您走。若不然,我去把他邀来吧?那人并不是外人,乃是我的盟弟高麟章。”
黑砂掌骨肉重聚,年老恋子,把儿子拍拍摸摸,不忍暂离。陆嗣源要翻回去,亲释盟弟;黑砂掌说:“那又得折回一里地,何必费这事?可以教这师弟,把他放走。玉虎,你和绍杰辛苦一趟。你别对那人说实话,只说彼此是熟人。你把他解开一放,你二人再赶紧回来。”
黑砂掌又对陆嗣源说:“小子,你这盟弟八成是你的同行吧?不用说,你现在又干起咱们的老事业了?你是和人结伙,还是单人独闯?你们的瓢把子是哪位?”陆嗣源道:“你老容我到下处细讲吧。”
当下,黑砂掌与失踪又重逢的爱子先一步走。杨玉虎和江绍杰二人自去林中,释缚放人,略述数语,然后匆匆折回。四个人先后脚回转店房,时已黎明。
在店房中灯光下父子对面,看老的更老,小的不小。爷俩都很动情,悲喜交集。黑砂掌先看了看陆嗣源刚才受的伤,不过是浮伤,稍一包扎便得。跟着便问陆嗣源,这十几年的情况,和目下所作所为。
陆嗣源这才细诉以往,果然他已身入绿林了。他手下也率领着十几个人,乃是一处大寨的小竿子头。大寨主身死之后,全伙分裂,他新近竟和蛇头坞的夏永南两帮合成了一帮。夏永南是大舵主,陆嗣源是二舵主。他们现在正在秘有所为。
父子二人各诉近情,追说往迹,旋又折到眼前的事。陆嗣源便问家中现在的人口。黑砂掌告诉他:“你现在的这个继母,人很不错。多亏她规矩着我,我如今早已脱开绿林了,积了些钱,我在鹰游岭,买了一些山田。你想咱们爷们哪会拿锄把子?全是你这继母替我操持。我在家里享起清福来了。你这继母还给你生了一个弟弟,今年也十四了。我新近把他送到十二金钱俞三胜那里学艺去了。你这继母样样都好,也够贤慧,就是不喜欢咱爷们干绿林。想不到你这孩子也走了你爹的旧辙了。你现在成了家没有?”
陆嗣源听他父盛夸继母之德,他是不肯赞一词的;听说有了弟弟,倒也喜欢。他父追问他娶亲没有,他就摇头说道:“没有,还没有呢。”
黑砂掌笑道:“没有才好。你若成了家,你现在干的是这个营生,你的妻子自然也是这里头的人了,将来他们婆媳实在不好共处。你也不小了,你今年二十几了。今天你我父子重逢,你就洗了手吧。跟着我回家,我先给你娶个媳妇,回头你愿在家中照应田地,你就在家里一呆。你若是耐不了乡农生活,现在我有的是镖行朋友,我把你荐到镖局。你别再吃绿林饭了。”
黑砂掌陆锦标说了许多话,却不问他儿子是否同意。但是陆嗣源和他的伙帮,刻下正着手做一件大事。他父亲的意思,立刻要带着他走,他实不能拔腿。他在江湖上也有小小地位,就算洗手,也得有个交代;况且现在他正是欲罢不能。他又素知他父亲的脾气,对儿女很溺爱,却不喜小孩子违背他的话。这本是做父母的常情。
黑砂掌陈芝麻烂谷子地讲了许多话,又告诉陆嗣源:“我现在正忙,正缺少一个合字上领道的。如今有了你,好极了。你把近处的绿林道全告诉我,我要挨着找他们去。”
陆嗣源听他父亲的意思,现在就要带着自己走,不由心中着急。黑砂掌好像不理会儿子的心情和面上神色,便要由店中动身,教陆嗣源跟着走。陆嗣源忙道:“你老人家找绿林做什么?你老不是洗手了么?您此刻打算上哪里去?”黑砂掌道:“现在我还没有准地方。我正要问你,近处绿林道最有势力的,都还有谁?”
陆嗣源随便举出几个绿林人物来,内中就有黑砂掌去过的。黑砂掌道:“这些地方,我全去过了。你的垛子窑在哪里?莫如我到你们窑上看看。你们的大当家夏永南,我还没有见过呢。”
黑砂掌还是火炭似的脾气,说走就走。陆嗣源迟疑不肯就去,反问黑砂掌道:“你老到底有什么事,要历访绿林?”黑砂掌看了他一眼,不悦道:“你倒审问我么?我倒要问问你,你这孩子这么直打倒退,你有什么心思?可是的,你们刚才鼓捣什么了?莫非你们是正在做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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