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阊门外,通往虎邱的道旁,有一座味雅酒楼。
日落黄昏,不是上座的时刻。楼上只有寥落的三五个客人,大家凭栏独酌,遥望远处的太湖日落,与天平山的晚霞。
突然从官道尽头,黄尘滚滚,一骑疾驰而至。来到近处,尘头骤落,马扬双蹄,一声唏聿聿地长嘶,从马背上跃身而下一位姑娘。
紫色花布包头,紧身衣裤,肩上斜背着一张弹弓,腰间系着镰囊,足登薄底牛皮快靴;右手马鞭,左手宝剑,满脸风沙,双眉微蹙。
她刚刚下得马来,伸手从马背上解下一个小小包裹,蓦地步履一个踉跄,只见她一把没有扶住门框,身形一个晃动,倒在门前。
味雅酒楼迎客的伙计,吓得一声惊叫,从里面涌出来一堆人,围着这位姑娘,有人说是受了伤,有人说是中了暑,有人说是发了心疼病,有人主张请大夫,有人主张赶紧报官……,七嘴八舌,说话的人不少,却没有人拿准主意,也没有人采取行动。
这时候有人朗声发话:“各位!请让开。”
大家一回头,立即闪开一条路。一位中年文士走近姑娘身边,低头一看,便叫:“掌柜的!”
掌柜的从人后面赶紧挤上前,弯着腰,陪着笑,恭谨也说道:“萧爷!有事请吩咐。”
这位萧爷说道:“叫人给我雇辆马车,要快!”
掌柜的连声称是,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萧爷!您是……”
这位萧爷冷冷地说道:“掌柜的!这位姑娘得了急病,要立即医治,你是想要耽搁在这里,准备打人命官司?”
掌柜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转身吆喝着伙计,就套自己店里那辆马车。
不一会儿,马车来了。
这位萧爷拾起宝剑,取下弹弓,然后双手捧起姑娘放在马车里。自己跃上车前座,带起缰绳,随手扔下一锭银子,吩咐:“将姑娘这匹马喂上等料,还有我的酒菜钱。”
掌柜的拾起银子,不安地叫道:“萧爷!用不了这么多。”
这位萧爷留下一句话:“多的给你!”
一抖缰绳,马车很快地就跑得远远的,黄昏薄暮,只看见那车后掀起的淡淡黄尘。
楼上有位酒客,倚着栏干,朝下面问道:“这个人是谁?你们不怕他把这位姑娘……”
掌柜的抬头看了一眼,立即拦住话题,大声说道:“不会的!”
那个酒客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凭什么你那么有把握?”
掌柜的很有信心的笑了一笑,说道:“当然我有把握,因为他是大名鼎鼎的尺八无情箫(2)!”
靠近木渎,有一圈密密的竹林,围着一处庄院。
东边的一间房子,窗子透着灯光。
房里,床上躺着一位姑娘,如云的秀发,散在枕上。双目阖着,气息均匀,正在熟睡。
床旁坐着一位老媪,正在细心看雇着一个红泥小火炉,炉上炖着药罐子,飘来阵阵药香味。
桌上的烛台,蜡烛化成了一堆烛泪,远处已经有了鸡啼。隔着窗纸,已经看到微光。
床上的姑娘微微呻吟了一声,刚一微睁眼睛,老媪趋前轻声地问道:“姑娘!你醒来了!”
床上姑娘再次睁开眼睛,眼神表露出诧异,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问道:“婆婆!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老媪没有回话,外面有人推门进来,说道:“这里是太湖木渎萧家,因为你在久疲之后,长途奔驰,急血攻心,晕倒在阊门外的酒楼之前,是我用马车将你接到这里来的。”
姑娘赶紧从床上跳下来行礼,口称:“多谢恩公搭救……”
那人微笑说道:“我姓萧,我叫萧奇宇,我是个医生。你当时的情形,可以致命,可以残废,我不能见死不救,但是,就你一个单身姑娘而言,我的行为多少有些冒昧。所以,这恩公二字,太过俗气又不符实际,而且我也不愿意已经老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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