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和尚朗声拔空而起,到挥袖凌空扯平,而飘然下落坐落在蒲团之上为止,也不过是一错神之间的事。在这一错神之间,老和尚在方圆两丈有余的石室里,凌空游动一匝,而且,变化多端,起伏不定的极尽躲闪之能事。
祁灵看在眼里,既惊异老和尚的举动,又仿佛想透了老和尚的用意。如此两种意念不同,反而使得祁灵呆坐在一旁,怔怔地说不上话来。
闲云老和尚神色不变,气息如常地坐在那里,望着祁灵说道:“祁施主!你看老僧方才的身形,是否与你仓惶之间躲闪白鹤袭击的形式,略有相同之处?”
祁灵连忙应声说道:“若论身形,如同一辙。只是老前辈动静之间,动如脱兔而静又如泰山,动静难以捉摸,不带一丝看来是勉强之意。”
闲云老和尚微微一笑说道:“变化不同,速度不同,那是属于功夫,功到自然成;举手抬足,拧腰缩腹,那是属于架式,架式系来自智慧与经验。祁施主!方才老僧一演四式,就是:乘槎过海浪潮急,舞袖凌空风送平。”
祁灵在心里一直有着一种若有所悟的意念,一时却又无法顺理成章的说出。如今老和尚如此一说,正是解开了祁灵心中这似解未解的结。当时不觉脱口说道:“老前辈浸淫十年,精心创见,得以获致掌门之位,就是方才那四招么?”
言下之意,既然这四招是如此神奇妙绝。为何与我祁灵丝毫不谙武功的人,仓惶之间,手足忙乱之时,所表现的身形,如同一样?只不过这几句话,祁灵临时缩口,没敢问出来。
闲云老和尚轻轻哼了一声,忽又抬起头来,望着祁灵说道:“老僧有两点用心,关系施主今后,至深且钜,才不惜露出这四招独自创研而成的招式。老僧这点用心,祁施主盼能以慎重严谨之忱,细心揣摩。”
本来祁灵心里确有一些奇怪甚至是好笑的感觉,虽然他没有丝毫一点轻视嘲笑的心理,总是觉得少林掌门的绝技,不应该如此见面不如闻名。如今一听老和尚如此一说,正触及祁灵那种心理,顿时脸上一红,在蒲团上肃然正襟而坐,说道:“弟子敬聆老前辈高论。”
闲云老和尚严颜而坐,丝毫不苟地说道:“大凡天下事,惟有在平凡不足道中,才能创出神奇;惟有在简易中才能求得繁复无边的变化,武功亦然。这是习武之人,人门先应有的认识。
舍此。徒好高鹜远,不从平凡简易中下死工夫,绝无大成就可言,祁施主自幼饱读诗书,必能深自体察这种道理。”
祁灵顿时满心惶恐,愧意遽生,慌忙说道:“圆难于易,为大于微,古训亦然。”
闲云老和尚点头说道:“论事理之功,儒释道虽异典而同工,只是各家修炼的意境各有选择不同而已。这正是儒家所说的‘图难’的道理与‘为大’的真谛。”
祁灵此时已经不仅折服于老和尚的精绝武功,更折服于他渊博无涯的学识,夫复何言,只有凝神倾听而已。
闲云老和尚接着说道:“任何一种精绝出奇的功力,必创自于最简单的形式,而且这些形式,必然出之于人求生护命的自然反应。至于以后功力的高低深浅的不同,那是日后用功多少的问题,与创立这项武功形式无关。祁施主对于这一点,如果不能先有深切体认,未来成果如何?老僧则可以大胆预言矣。”
祁灵心悦诚服于老和尚这一席话,当即应道:“弟子谨记于心,敢言终生不忘。”
闲云老和尚继而说道:“吊你在石洞之前,一则考察你的耐力,再则助你自饮千年鳝精之血。尤为重要的让你了解任何一称奥妙无比,精巧绝伦的功力,都是脱胎于人的求生护命的最原始的动作。你在仓惶中吸腹躬腰,蹬腿撑臂,那种慌张失措的行为,正是老僧十年苦修的结果。实例说明,无须饶舌。”
祁灵感极而泣,叫道:“老前辈处处为晚辈用心良苦,弟子此生……”
闲云老和尚挥手止住祁灵说下去,他却接着说道:“我还没有说完,少林绝技不容外露,老僧这四招‘乘槎渡海浪潮急,舞袖凌空风送平’,却是例外。祁施主既已记忆在心,方才又看到老僧实地身形,只有稍加揣摩与练习,以你的秉赋与内力,定有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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