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连城(125)

2025-10-09 评论


    这时,遥远的钟声透过黑铁之门,回荡在空寂的宝库中。

    重劫脸色变了了,这就意味着,他的苦行即将开始。

    他匆匆将杨逸之身上的礼服脱下,将他带回石牢中重新囚禁。而自己则去黄金之门后,履行日复一日的苦行。

    宫殿中央,银色藤萝披垂如帐。

    相思就在遍地碎石堆中,不眠不休地劳作着。

    日以继夜。

    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次日,重劫再度将杨逸之从囚笼中带出,沐浴更衣,来到宝库内。

    这一天是宴享之服、司政之服、游乐之服。

    宴享之服绣着千万朵盛放的繁花,深浅不一的银色逐次在杨逸之身上展开,每一簇盛放,便是一千年的阳春。杨逸之的长发被一只金环束住,流泻的漆黑挥洒而下,宛如王羲之微醉而写的最后一笔,淋漓尽致,极尽风华。他的温文在这繁华的萦绕下抒发成画堂春生的风流,点漾着眸中一丝掩映不尽的温存。于是,再紧蹙的眉宇也无法冷淡。

    司政之服端庄的冠冕束住了杨逸之的长发,显露出他温润如玉的脸色来。长袖飘摇,被一条极宽的带子拦腰束起,摈弃所有的繁华藻饰,显得威严肃穆。此衣不加多余的修饰,正因为只有一件东西能装饰它——那便是天下。

    轻袍缓带,快履弱冠。乐游之服极尽轻便之能事,却又不免帝王之雍容。一丛银色的花枝自胸前横过,盛开在无尽的水气墨色之中,随着衣服的流摆,花墨之色都浩瀚澹荡,宛如实物。一枚鸽蛋大小的明珠嵌在华冠的顶部,透出清冷的光华。那是盛唐的明月,曾流连长安,曾春江照花,曾停伫在游仙五岳的诗人身上,最终化为无尽的高华清远,融入一身山水灵性之中。

    相思从尘埃中爬起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她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满怀愧疚地抬起头,却愕然发现,四周的一切竟在一夜之间改变。

    尘埃堆积的宫殿已焕然一新。

    金色的帷幔垂下,挡住了穹顶上巨大的空洞,也将一切破败荒凉之气隐藏,透出久违的繁华。

    梵天莲台上摆满了野花。莲台四周堆放着各种神像、法器,仿佛诸天神佛,在一夜之间降临了这座荒芜的城池。

    一张巨大的白色石座被搬到了神像旁边,悬停在地裂的边缘,仿佛沉睡已久的上古巨人,随时都会在一声梵唱中苏醒。

    她知道,那场等候千年的庆典就要到来。

    第三日,宝库中只剩下苦行之服、冕服。

    重劫将苦行之服取出。

    这是一副麻衣,破败的麻衣,与那些奢华的礼服格格不入。

    银色火焰仿佛还燃烧在这破败的衣衫上,干旱、苦涝、疾苦、饥饿、愤懑、怨怼……无数的苦难构成这件衣服的丝缕,再被凌乱地织成一匹破碎的布,裁成这件衣服。

    没有任何装饰,只是简陋地披在身上,然后经历有情世间的万种劫难。

    却正是这无尽的困难,让这褴褛的衣衫发出不亚于任何一种华服的银色光辉。

    那便是苦行的力量。

    重劫久久注视着这件衣衫,却并不急于将它披在杨逸之身上。

    慢慢地,他将身上那袭极为宽大的白袍脱下,换上了这褴褛的衣衫。

    他用荆棘之冠拢住自己的银发,轻轻将面具摘下:“今日午夜,便是我十八岁的生日。也是梵天降临的日子。”

    杨逸之的笑容有些苦涩。就在这一遍遍换装之中,三天已然过去了。

    重劫看着杨逸之,眼中透出无限的柔情:“然后,我要为你换上最隆重的冕服,只有它,才最适合你天空一样无尽的风华。夜半之时,我和你,将亲眼目睹梵天的降临。”

    杨逸之的目光投向宝库中的最后一个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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