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陈的病势毫不见轻,到后来竟神智一阵阵迷惘起来。众人只得把药渗在粥内或茶水内,教哑巴一点点的给太极陈喝。太极陈昏昏沈沈,舌苔很厚,只觉口苦,不能辨味,竟有三四天昏迷不醒。陈老奶奶越发着急道:“病得这么重,你们灌他罢!”
耿永丰再把庄大夫恳请来了,偷诊了脉息,对症下药,陈家上下人人着慌,最后只用羹匙盛着药,一口一口的灌。太极陈坚持不肯吃药,到了这时,他也不能自主了。
这病直害了半个多月,太极陈才渐渐缓转过来,知道要水喝了。哑巴忙把水碗端来,太极陈连喝数口,抬头看见耿永丰、方子寿立在床前,陈老奶奶坐在脚后,众人环视着自己。
太极陈明白过来,呻吟着说:“我觉得不要紧了,你们不要围着我了。你们看到底不吃药,也能好了不是?”
众人听了都不言语,但是太极陈却觉出茶味不对来,问众人道:“这是什么茶?怎么这个味?”
众人相视示意。太极陈皱眉想了想道:“你们灌我了吗……咳!这一场病,整整躺了四天。”
众人不由笑了起来。陈老奶奶道:“老当家的,你才躺四天吗?告诉你吧,你差点把人吓死,到今天整躺了十八天了!”
太极陈的病,险关幸已渡过,精功气力却都差多了。邪热一退,病人便清醒过来,跟着就是极度的疲倦,躺在床上歇息着。家人过来省视,太极陈也能耐着烦答对了。家人便把哑巴路四感恩侍候,十几天通夜没睡的话,对太极陈说了。
太极陈抬头看了看哑巴,果然哑巴眼圈都熬青了,眼皮也睁不开似的,听见大家议论疑,似有人搬挪什么物件,簌簌的,沙沙的,还有脚步声音。
太极陈道:“唔?”
这声随风一荡,忽然听得见,忽然听不见了。
太极陈坐在床上暗想:“是谁不放心我,要过来瞧看我来吧?这大概是老婆子?我只装睡熟,她就放心回去了。”遂一倒身,躺在床上。
那知过了好一会,并没有人进来。而且细听足音,很轻很小,似蹑足而行。那刷刷拉拉的声音,又似有人搬动枯柴。
太极陈诧异起来:“□?”转想病中体弱,也许是自己耳鸣,也未可知。但这声音竟连接不断,未免太古怪了。
声音越来越近,后窗也响起来了。
太极陈暗想道:“这到底是怎地一回事?”
好在距床不远,就是窗户。太极陈提起一口气,又坐起来,往床下一站,打算走过去看看。噫!那晓得病久了,这全身一落地,才走了一两步,浑身虚飘飘的,两腿居然哆嗦起来。
哑巴路四失声“哎呀”的叫了一声,突然窜起来,把倦眼睁开,向四面张皇的一看。火焰燎亮,屋中随风刮进来浓烟。
哑巴忽地跑到屋门口,把门扇狠狠一踢,竟没有踢动。门口外堵着许多乾柴,鼻中嗅得一股子硫磺油蜡的浓臭。哑巴旋风似的在屋中一转,烟影中,只听太极陈又叫道:“哑巴,快叫人去,有歹人放火!”
当这时,前后窗棂都烧着了。哑巴猛然一拉太极陈的右臂,又急急一伏身,把太极陈背起来。
外面的火劈劈拍拍的暴响,阵阵浓烟随风发出呼呼之声。大厅上睡着的太极陈门下众弟子一齐惊动。三弟子耿永丰虎似的跳到院中一看,烟火是从跨院涌来的。耿永丰大惊,狂呼长工们快起来:“不好了,老当家养病的跨院失火啦!”
陈宅上下全都惊醒。
耿永丰、太极陈的次孙陈世鹤非常惶急,齐扑到跨院来,聚在静室门前,静室为乾柴烈火所围,恍如窑烟火窟,耿永丰、陈世鹤绕圈大叫,急得两人齐要突火入援,就在伏身作势之时,猛听屋门克察一倒,黑忽忽飞出一物,是一只木凳,直抛出来一落地,“拍察!”摔得粉碎。跟着火焰略一煞,倏地从屋门内窜出一个人来。众人忙看,正是哑巴路四,背着师傅陈清平,冲火而出,从屋内往院心一窜,落下来,踩着碎凳,哑巴踉踉跄跄往前栽过去。耿永丰纵步赶过来,一把扶住哑巴,陈世鹤抱住太极陈。
众人在惊慌中,见宅主得救出来,一齐大喜,都围过来,搀架问讯。太极陈喘吁吁道:“好孩子们,难为你们,全不看看这火是怎么起的!我死不了,房子不过烧这三间,连不到别处去。你们还不快去寻拿放火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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