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文"心中不禁微笑一下,但面上却仍正容长叹道:"据闻那还魂未到此间之前,曾在子母双飞,左手神剑丁衣那里逗留了许久,只怕——"又是一声长叹,倏然住口不语,程枫亦垂首默然,但一双浓眉,却已紧紧皱到了一处。
只听"缪文"缓缓又道:"若是丁衣与阁下交情颇深,还倒无妨,否则——唉,若是被那人知道了,却不是玩处。"程枫浓眉一扬,突地伸手在桌上一击,厉声道:"你说些什么,我完全不懂!"目光之中,满现杀机,"缪文"哈哈一笑,只作未见,只管道:"我若是阁下,便要——唉,阁下既不信任小可,小可不说也罢。"竟然自斟自饮起来。
程枫的手扶桌沿,愕了半晌,面上阵青阵白,想见心中亦是起伏不定。
良久良久,方自缓缓吐出一口气,目注"缪文"缓缓道:"兄台若是在下,又当怎地?""缪文"微微一,笑,道:"小可若是阁下,目前当急之务,便是先将知道此事的人除去。"程枫仰天狂笑一声,道:"难道阁下不知道此事么?要知我若要杀阁下,实是易如反掌。""缪文"亦自仰天狂笑一声,道:"你且听听,外面可有什么声音。"他忽他说出这句与此刻谈论之事毫无关系的话来,程枫不禁为之一愕,但又不得不凝神听去。
只听——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如雨打芭蕉一般,奔出门外,声音动起似乎还在大厅之前,但霎眼之前,便已声息无闻。
程枫暗中一惊,"好快的马力。"
口中却冷冷说道:"阁下的快马,我早已见识过了。""缪文"哈哈笑道:"马上坐的是谁,阁下可知道么?,"程枫面色一变,霍然长身而起,厉声道:"难道便是那……那还魂,?""缪文"大笑道:"人道鸳鸯双剑,智勇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笑声一顿,接道:"不错,马上之人,正是还魂,此刻他只怕已与我那马夫,骑着我那两匹白马,出了嘉兴城了。此人虽然一无所知,一无所忆,却只知对我忠心,也只记得十七年前大雨之夜的那一件往事。"浅浅喝了口酒,倏然住口不语。
程枫呆呆地愕了半晌,心中不禁暗叹一声,只觉自己的一举一动,步步俱都落入了这看似一无心机的"富家公子"算中。
他心中思潮数转,沉声道:"阁下如此做法,究竟是为了什么?"忽地一拍桌子,大喝道:"你到底是谁?"
"缪文"含笑道:"阁下且请镇静一些,休得如此冲动,其实小可对阁下毫无恶意,只不过想要阁下预知危机而已,阁下此番到了杭州城,见了毛大太爷,……"程枫变色道:"你怎知我要去杭州,怎知我要去见毛臬调"缪文"吃吃笑道:"毛大太爷十日之后在杭州城中召开的英雄大会,天下皆闻,小可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程枫脱口道:"不过怎样?""缪文"轻轻一叹,缓缓道:"我若换了阁下,这英雄大会,下去也罢。"程枫浓眉一扬,瞬又平复,垂首沉吟半晌,缓缓自语着:道:"若是不去……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缪文"正色道:"在下与兄台是是萍水相交,但却十分愿意结交兄台这样的朋友,那英雄大会兄台若是去了,也千万不可为毛臬尽力。要知世上无论如何隐秘之事,绝无可能永不泄漏,兄台若是助毛臬成了更大的基业,日后毛臬知道了此事,以此人偏狭的心胸,岂会对阁下放过。"语声一顿,转目望去,只见程枫面上,果已耸然动容,不禁暗中微笑一一下,但口中却仍正色道:"这其中利害得失,毋庸小可多言,兄台自己想必亦能权衡得出,毛臬此刻,已是江湖中众矢之的,四面危机重重,兄台何苦去淌这趟浑水,何况他若身败名裂,兄台岂非便可永远无忧,至于那姓丁的么……"反手一掌,轻轻砍在桌沿上,吃吃笑道:"此人有勇无谋,杀之不费吹灰之力耳!"程枫目光凝注着窗外一碧万里的穹苍,佣口无言,但从紧闭的牙关和紧握的双拳中,却可看出他此刻内心实是紊乱已极!
只听"缪文"悠悠又道:"兄台的武功,智慧,俱是人中之龙,在江湖中的人缘,亦远比毛臬为佳,若再加以兄弟我的财力一~哈哈!"他仰天狂笑数声,接道:"与其受人挟制,何不——取——而——自——代!"他"取而自代,四字,一字一字他说将出来,字字俱似一柄千斤铁槌,槌槌俱都震动了程枫的心扉。程枫冷笑而坐,目光凝注,只见他双眉忽而舒展,忽而深皱,目中光芒,闪烁不定。忽地。他又自霍然长身而起,击案道:"便是如此!""缪文"嘴角,笑容一闪,口中沉声缓缓道:"兄台可决定了么?"程枫离席而起,大步走到"缪文"身前,长身一揖,道:"若非兄台相教,在下此刻还是蒙在鼓中,闻君一言,茅塞顿开,当真是胜读十年之书。""缪文"连忙避席谦谢,笑道:"若非贤孟梁人中龙凤,这些话小可再也不会说的。"程枫哈哈笑道:"不想在下此次再到江南,竟能交到兄台这般朋友,日后小可若有统率武林的一日,必定不会忘了兄台。""缪文"连忙长身一揖,道:"如此在下便先谢过。"微微一笑,又道:"在下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平生却最慕江湖游侠行径!"程枫哈哈一笑,心中却暗忖:"此人虽然心计颇深,家财又丰,却无权势,又无声名,是以不惜如此助我,为的也不过是名与权两字而已。"一念至此,对"缪文"的防备之心,不禁为之消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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