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斜背着一柄六尺长剑,齐眉勒着根白麻布带,铁青的面孔,在浓霞中看来,实是说不出的凄清诡异,目光痴痴地望着沉睡在浓雾中的洛阳城,望着那千橡万瓦,千门万户,眉字间满含萧索寂寞之意,似在感慨这十丈红尘之中,竟无一人能是他的对手。
一线阳光破雾而出,白衣人缓缓长身而起,缓缓走下城碟,向西而行,每走一步,相隔仍是一尺七寸。
洛阳城西,婉蜒着一条碎石道路,两旁林木浓密,此刻仍似静寂无人,但若仔细观望,便可瞧出每栋树下,都垂手肃立着一个白衣大汉,人人惧是神情沉重,如临大敌,又如在等候贵宾一般。
道路尽头,便是一片广大的庄院,一眼望去,庄院中人似都沉睡未醒,是以听不到半句人声。
但若踏入庄门,便可瞧出这一片庄院之中,到处都有人走动,但人们即使对面相遇,也绝不说出半个字来。
大厅中所有家具惧已搬去,诺大的厅堂,看来实是阴森黝暗,不可名状,突然九个白衣人鱼贯而入,一排靠墙坐下。
这九人高矮有别,老幼不一,但神情间都带着种壮烈之气,九人手边各自提着个青布袋子,十八道目光一齐望着门外,只见门外浓雾渐薄,终于有一道阳光,破雾而出,中央一人沉声道:"时候快到了……"话犹未了,已有一只信鸽箭一般飞人大厅,九人对望一眼,不再说话,这时白衣人已走上了两畔松柏夹道的碎石道路,突听一声霹雷般大喝,道旁两百九十七人同时喝道:"迎驾……"两百九十七柄鬼头大刀,同时拔出,在树下架成一片刀山,声势之壮,端的无与伦比!
白衣人目光凝注前方,对两旁望也不望上一眼,一步步向前走了过去,两百九十七条白衣大汉,掌心却不禁沁出冷汗。
庄院中又是一声大喝:"迎驾……"赐声较方才更响,自庄门通向大厅的石路上,又是三百二十条大汉,高举鬼头刀,交叉而架,白衣人若是穿行在大刀下,只要大刀一落,他纵是铁打的身子,也要被乱刀剁碎,三百二十条大汉俱在心中暗付:"瞧他敢不敢自刀下走过?"一念闪过,白衣人已笔直走了过来,竞将头上这数百柄雪亮的大刀,全都视如废铁一般,一脚跨过去,仍是一尺七寸!既不加快,亦不放缓,三百二十条大汉,人人目定口呆,只道此人真是铁打的胆量!
白衣人穿过刀林,踏人大厅,冷冰冰站在厅中九人面前,冷冰冰的目光,缓缓自最左一人,望到最右一人面上。
他目光移动甚快,但别人却觉漫长无比,外面的喝声与刀山,本是要先寒他之胆,九人此刻见他面色竟未改变,心中都不禁暗暗惊叹:难道此人真不怕死?"白衣人一眼扫过,便似已瞧出他们的心意,冷冷道:"武人本应殉武,我纵死在刀下,亦是求仁得仁,虽死无憾!"中央之人面颊微红,向最左一人瞧了一眼,那人沉声道:"今日不但中州九大高手,已尽集在下这连云庄中,九大高手门下,也齐来此地,阁下今日一战,若能全股而去,便不必跋涉长途,再去他处。"此人面容瘦削,目光深沉,显见不但武功商强,而且心计极深。
白衣人瞧他一眼,道:"摘星手彭清?"
那人道:"在下正是彭清!"
白衣人道:"好!动手!"
彭清冷冷一笑,道:"今日我九人惧要向阁下领教,但谁先出手,却由不得阁下,只因今日之战,关系太大。我等早已深思熟虑,今日我等聚在一处,并非为了要阁下方便,而是要以车轮之战,消耗阁下气力,那最后出手之人,便可事半功倍,此举虽然有些投机取巧,却无伤较武精神,否则这"连云庄"中千余人乱刀齐下……嘿嘿!"冷笑一声,伤口不语。
白衣人道:"你不妨试试。"
彭清说话间,有人以眼色示意,似要劝他住曰,有人面露愧色,有人垂首不语,这些人是何等历练,都知道彭清这番活看来虽说得坦白,其实又是在乱人心智。右面一条虬髯大汉突然长身而起,大声道:"这些事都是彭清作主,与俺飞天豹无关,你要动手,飞天豹先陪你!"白衣人道:"请!"只见这飞天豹性情虽然粗豪,但面临大战,举止并不急躁,一手抓起那青布包袱,缓步而出。
这时旭日已升,万道金光,映得院中数百柄长刀耀眼红花,飞天豹厉声道:"收刀!"院中立刻有数十柄长刀垂下,这些想必都是飞天豹门下,过了半晌,另八人一一举手吩咐,院中刀光方自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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