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宁长叹一声,颔首道:此事在下的确清楚得很——"笑天道人袍袖一拂,倏然长身而立,大步走到管宁身前,厉声又道:公子虽非武林中人,那四明山庄中惨死之人,亦和公子无关,但侧隐之心,人皆有之,公子难道没有为他们难受吗?"管宁又自缓缓颔首,口中却说不出话来。
笑天道人又道:那么公子便该将杀死这么多人的凶手的下落说出来,否则——"管宁剑眉一轩沉声道:"否则又怎的?"笑天道人一捋长髯,冷笑一声,才待答话,那倚天道人却已缓缓走了过来,一把拉着他的师弟,含笑向管宁说道:"贫道们知道公子和那白衣人本非知交,自然也不会知道那人的可恨可恶之处"管宁接口道:"是了,在下和白衣人本无知交,又怎会知道他的下落,何况——据在下所知,四明山庄中那件惨案,亦末见得是此人做出来的,比如那峨嵋豹囊兄弟两人,嫌疑就比他重大得多,道长如果想替死者复仇,何不往四川峨嵋去一趟,也许能够发现真凶,亦末可知。"他生具至性,虽然和白衣书生并无知交,但却觉得此人既已伤重,自己便有保护此人的责任。再者他们觉得此事之中,必定有许多蹊跷,想来想去,总觉这白衣书生绝非凶手,虽然真的凶手是谁,他此刻也还不知道!
哪知他的话声方了,那笑天道人却又仰首狂笑起来,突地伸手入怀,取出一物,在管宁眼前一晃,厉声狂笑着道:"你看看这是什么?"手腕一反,将手中之物笔直地掷到管宁怀中。管宁俯首望处,只见此物竟是一个豹皮革囊,囊中沉甸甸的,显然还放着暗器,囊上的皮带,却已折断,到处参差不齐,仿佛是经人大力所断,翻过一看,囊角旁边,却整整齐齐地用黑色丝线绣了个寸许大的"鹘"字。
这种皮革囊乍看并不起眼,但仔细一看,不但皮上斑纹特别绚烂,而且囊口囊边,还密密绣了一排不凝目便难发觉的"鹘"字,绣工之精细,固是无与伦比,鹘字所用黑色丝线,用手一摸,触手冰凉,竟不知究竟是什么绣的?
管宁目光望处,心头蓦地一跳,脱口道:"难道这就是峨嵋豹囊么!"倚天道人微微一笑,道:"不错,就是四川唐鹘、磨鹌兄弟腰畔所佩的峨嵋豹囊,贫道们在那四明山庄后院之中的六角亭下,发现了这个豹囊,便知道这唐氏兄弟,也已遭了毒手,公子若说这两人亦有嫌疑,未免是冤枉他们了。"管宁眼珠一转,"哦"了一声,方待说话,这倚天道人却又道:"囊在人在,囊去人亡,四川唐门下弟子,百数年来,从未有一人违背过这八个字的,数十年前唐门中的第一高手笑面追魂唐大针,为了和当代第一神偷空空神手的一句戏言,激怒这位神偷妙手,偷去了他身畔的豹囊,这名重武林的暗器名家竟在羞愤之下,自刎于黄鹤亭畔,使得那位空空神手也在唐门三大弟子的围攻之下,中了十六处针伤,当场不治,这件事不但在当时激起了轩然大波,数十年后的武林仍在传言不绝,管公子,你若要怀疑唐鹘兄未死,那你可错了!"他语气极为平淡地一口气说到这里,话声方自微微一顿。
然而,在他极为平淡的语气中说出的这一段武林往事,却听得管宁惊心动魄、心动神驰。
倚天道人长叹一声,又道:"这唐氏兄弟若非遇着力不能敌的敌人,就绝对不会将豹囊失去,他们豹囊既失,若还未死,也绝不会不来寻找,是以贫道们才能断定他们必定也已道了毒手,而能使峨嵋豹囊失去豹囊、身遭毒手的人,普天之下,除了那……除了那白衣人之外,可说再也没有一个。"管宁缓缓垂下了头,心中暗惊:这白衣书生究竟是谁,听他们说来,失去记忆,而且还中了剧毒,并且连性命都几乎难以保全呢?"目光动处,那枯瘦道人竟仍然垂目正襟面坐,全身上下,动都未动一下,骤眼望去就像是一尊泥塑木雕的泥偶似的,完全没有半点活人的味道,而这倚天、笑天两个道人,也突然任口不言,冷冷地望着他,他知道自己若不说出那白衣书生的下落,他们便不会放过他,但是,他又怎能将一个已自奄奄一息的人,交给别人宰割呢?他暗中沉思半晌,咬了咬牙,断然说道:"那峨嵋豹囊的生死,四明山庄中的惨事,说来俱都与在下毫无干系,而道长们所要知道的事,在下也无可奉告——"笑天道人哈哈一笑,厉声道:"公子的意思是说公子也不知道那白衣人的下落吗?"管宁暗中叹了口气,断然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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