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
他方自动念之间,一个一面揉着眼睛的店小二,仿佛刚刚睡醒的样子,打开大门,口中嘟嚷道:"客官,那么晚了,外面可冷冽!您快赶着车进来吧!"这睡眼惺松的店小二,这一成不变的老套话,将管宁心中一些不安的想法全都击破,他不禁暗笑自己的大惊小怪,想赶着车进了门,客栈的大门永远是那么宽阔,他可以毫不费事地将大车赶进去,转身一望,吴布云却仍站在门外,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等到吴布云缓缓将大车赶进去的时候,那店小二却似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不住地催促着道:"外面这么冷,两位车里要是有人,就请下车,要是有货,也请拿下来,这里的房子保证宽敞,两位要是——"吴布云冷冷一哼,道:你先带我们看看房,车里面没有人也没有货。"店小二长长"哦"了一声,管宁心中一动暗忖道:"还是他做事仔细。"跟着店小二三转两转,却见这家客栈每一个房间,都是门窗紧闭,全无灯光,不知是没有人伎,抑或是里面的人都巳睡着了,只见吴布云满面提防之色,跟着他一直走到最后一间跨院,管了暗中一笑,忖道:"原来此人遇事也和我一样,有些大惊小怪,想这小小的乡村客栈中,又会有什么事使得他如此提防。"一脚跨进院子,这院于里的客房里面,灯光却竟是亮着的,映得这小小的院落一片昏黄。
走上台阶,他抖落满身的雪花,吴布云却已笔直地推门走了进去,管宁目光一转,却见店小二满面的睡态,此刻竞已变成一脸诡笑地望着自己,管宁心头不禁为之一跳,只觉得那店小二在身后一推自己的肩膀,冷冷喝道:朋友你也进去。"管宁一惊之下,已知道自己今日又遇着非常之事了,斜着身子冲进房间,只听得一个低沉浑浊的声音冷冷道:"好得很,好得很,又来了两只肥羊。"管宁剑眉一轩,始目望去,房中迎面一张八仙桌上,并排放着三支蜡烛,桌上放着几柄雪亮的刀剑,被烛光映得闪闪发光。
桌旁有五个反穿皮衣的彪形大汉,这低沉浑浊的语声,就是从其中一面带刀疤,敞开皮领的汉子口中说出的。
这景象一人管宁之目,他陡然省悟:"这是打劫。"转目望去,只见吴布云竞仍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而房门两侧,也一边一个站着两个手持利刃的汉子,目光既此地望着自己,转目上望,房中靠墙的椅子上,一排坐着三个穿着皮衣的肥胖的面人,满面惊惧之色,身上也似在不住颤抖,抖得连他们身下坐着的椅子都统统地动了起来。
这三个不住颤抖着的肥胖商人旁边,是一个其瘦无比的瘦小汉子,站在这些肥胖的商人旁边,两相对比,管宁只觉此人之瘦,实在瘦得生平未睹,再加上他穿着的一身黑缎衣衫,一眼看去,更觉血人猥琐无比,他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抬头谈淡地看管宁一眼,便又垂下头去,就生像一只静待人家宰割的黑色羔羊。
管宁目光从这瘦人身上移开,眼前却突然一亮,在这瘦子身侧的一只茶几另一边,竞坐着一个满身罗衣的少妇,头上竟梳的是一丝不乱的"菩萨幔",发分三叠,最下的一曼,像一片蝉翼般,紧紧贴在她那莹白如玉的粉颈上,第二叠却在她身盾那一双明珠耳环梢高的地方,左右分挺出两片圆而小巧的翼。
第三叠自然是在第二叠的上面,亦作圆形,也是从左右两边斜展出去,若从身后望去,便仿佛是一只四翅的蜻蜓,但管宁此刻站在她身前,却觉得有如仙子头上的云儿,加上她满头的珠翠,青山般的黛眉,秋水般的明目,其美艳真是不可方物。
管宁再也想不到此时此地会见着如此人物,目光呆呆地凝注半晌,这少妇秋波一转,轻轻从管宁面上飘过,又自颦眉垂目,然而管宁却已心头一热,只觉这少妇目光之中,有一种无法描叙的感觉,赶紧避开目光,连她身后的小鬟都不敢侧首再看一眼。
对面的墙角,却坐着两个华服锦衣的老者,每一人手中拿着一杆烟管,烟管翠绿,竞似是翠玉所制,这两个老人面无表情,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让人无法猜透他们的心意。
老人身侧,却是一个游方和尚,穿着一袭破旧的灰布袈裟,双掌合十,垂首而坐,满屋之中,只有这方外之人,似乎因为自己身无长物,不怕人家打劫。是以神色也最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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