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刀声(58)

2025-10-09 评论


  “你不信我一刀能砍断你的手?”傅红雪淡淡他说。

  “只有听见刀声,刀声……”他喃喃他说:“看不见刀,看不见刀……”

  他脸上表情扭曲,并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是因为内心对于事实的挣扎。他不信世上有这么快的刀,可是事实偏偏又摆在眼前。

  “你是谁?”傅红雪冷冷地问他。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移向地上自己的断手,看着仍握着刀的手,他眼中忽然露出一种混合无奈、哀伤、沉痛和解脱的神情。

  在这么多复杂的情绪里,为什么会有解脱的心态呢?

  傅红雪也将目光转向地上的断手,当他接触到那只断手时,他的脸上也忽然露出一种很怪的表情。

  当傅红雪看到那只断手时,他就“忽然间了解”那个刺客为什么看着自己的断手会露出那种很复杂的神情来。

  其实傅红雪看的不是断手,而是断手上的刀。

  那是一把很弯的刀,弯如弦月,弯如渔翁垂钓的钩。

  这种弯刀大部分是边疆人民有用的刀,但是三年前,中原武林忽然间出现了一位用弯刀的高手。

  那位高手以一把如弦月的弯刀,在三年间刺杀江湖豪客武林名家各派掌门一流高手共计五十二人。

  至今他从未败过一次。

  傅红雪转头再次凝视着他,过了良久,才开口:“你就是‘弯刀阿七’?”

  “是的。”阿七说:“我就是弯刀阿七。”

  傅红雪又注视他好久后,才淡淡他说:“你错了。”

  “我错了?

  “你如果光明正大地来找我,或许你就看得见刀。”傅红雪一字一字他说。

  “看得见刀?”

  昨天之前,阿七绝对不相信这句话,但是现在他已不能不信了,他的眼中再次露出那种复杂的表情。

  傅红雪的目光又迎向阿七眼中的那一抹“解脱”的神情,他静静地看着阿七,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

  阿七也叹了口气,脸上那些复杂的表情也随着这一口气叹出而消失,只剩下一种解脱的欢愉和虚脱,然后他忽然用一种很真诚的口气说:“谢谢你。”

  “不用客气。”傅红雪淡淡地回答。

  阿七为什么要对砍断他手的傅红雪说谢谢呢?

  傅红雪当然了解阿七的意思,所以他才会说“不用客气”,因为他也是用刀的人。

  痴于刀的人往往和痴于情的人一样。

  陷身于情网中,被情丝困住的人,不但无法自拔,甚至想求死都不能。

  那种生不如死,那种发自骨髓深处的痛楚,也唯有痴于刀的人才能了解。

  所以情丝往往需要慧剑来斩,痴于刀的人也只有死于刀下才能解脱。

  所以傅红雪虽然砍断了阿七的手,他非但没有怨言,还很感激傅红雪。

  阿七努力挣扎着站了起来,用那剩下的左手捂住断手,然后对傅红雪说:“你不用送我。”

  “我知道。”傅红雪说。

  两个人又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阿七忽然转身走了出去,当他走到门口时,傅红雪忽然开口。

  “左手一样可以用刀。”傅红雪淡淡他说:“在小李飞刀那个时代里有一位本来用右手剑的人,后来右手虽然断了,可是他的左手剑却比右手来的快。”

  傅红雪说的是荆无命,阿七知道,但他只是淡淡地回头,淡淡地对傅红雪说:“我离家已有三年了,我的故乡还有一位痴情的人在等着我。”阿七平静他说:“或许我会用左手来炒菜,用左手来陪她喝几杯。”

  “有机会我一定去吃你炒的菜。”傅红雪说。

  “我一定等你。”阿七说:“我的家在拉萨城外,一个叫‘风铃’的地方。”

  拉萨的星光,朦胧如梦中的江南。

  灯光仿佛已遥远如江南,人在灯下的风铃下,少妇依旧张着那如梦的眼睛凝视着遥远的地方。

  她的梦是否在远方,或是远方有着她思念的人几?拉萨晚上虽然也寒冷,夜风却不像边城那么刺骨,甚至还带着拉萨健壮男儿的热情。

  晚风吹过了“风铃”外的那株古老的松树,也吹响了屋檐下的风铃。

  清脆的风铃声,在如此的夜晚听来,更增加了浪子思家的乡愁和游子的惆怅与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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