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知道郭靖就要出来,在他眼前可不易躲得过,当即钻到假山之后,快步绕到郭芙房外,一跃窜高,上了她房外那株木笔花树,躲在枝叶之间。
过不多时,果见郭芙回到房中。只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已打过二更啦,姑娘请安睡罢!”郭芙哼了一声,道:“我睡得着时自然会睡!你出去。”那女子应道:“是。”只见一名丫鬟开门出来,带上房门,自行去了。
过了半晌,只听得郭芙幽幽的一声长叹,杨过心道:“你还叹甚么气?你断我一臂,我便也断你一臂,只不过好男不与女斗,此刻我下来伤你,虽然易如反掌,却不是大丈夫行迳。”略一沉吟,已有计较:“好,让我大声叫嚷,将郭伯伯叫来。我先将他打败,再处置他女儿。男儿汉光明磊落,再也无人能笑话我一句。”但转念又想:“郭伯伯武功卓绝,我真能胜得了他么?只怕未必!那么此仇就此不报了?”念及断臂之恨,胸间热血潮涌,将心一横,正要从木笔花树上跳下,忽听得脚步声响,一人大踏步过来。
只见他脚步沉凝,身形端稳,正是郭靖。他走到女儿房外,伸指在门上轻轻一弹,说道:“芙儿,你睡了么?”郭芙站了起来,道:“爹,是你么?”声音微带颤抖。杨过心中一惊:“莫非郭伯伯知我来此,特来保护女儿?好!我便先和你动手!打你不过,死在你手下便了。”
郭靖“嗯”了一声。郭芙将门打开,抬头向父亲望了一眼,随即低下了头。
郭靖走进房去带上了门,坐在床前椅上,半晌无言。两人僵了半天,郭靖才问:“这些时候你到那□去啦?”郭芙道:“我……我伤了杨大哥,怕你责罚,因此……因此……”郭靖道:“因此出去躲避几天?”郭芙咬着嘴唇,点了点头。郭靖道:“你是等我怒气过了,这才回来?”
郭芙又点了点头,突然扑在他的怀□,道:“爹,你还生女儿的气么?”郭靖抚摸她的头发,低声道:“我没生气。我从来就没生气,只是为你伤心。”郭芙叫了声:“爹!”伏在他怀□,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郭靖仰头望着屋顶,一声不响,待她哭声稍止,说道:“杨过的祖父铁心公,和你祖父啸天公是异姓骨肉,他的爹爹和你爹爹,也是结义兄弟,这你都是知道的。”郭芙“嗯”一声。郭靖又道:“杨过这孩子虽然行事任性些,却是一副侠义心肠,几次三番救过你爹娘的性命,也曾救过你。他年纪轻轻,但为国为民,已立下不小的功劳,你也是知道的。”郭芙听父亲的口气渐渐严厉,更是不敢接口。
郭靖站起身来,又道:“还有一件事,你却并不知道,今日也对你说了。过儿的父亲杨康,当年行止不谨,我是他义兄,没能好好劝他改过迁善,他终于惨死在嘉兴王铁枪庙中,虽然不是你母下手所害,他却是因你母而死,我郭家负他杨家实多……”
杨过听到“惨死在嘉兴王铁枪庙中”几字,那是第一次听到生父的死处,深藏心底的仇恨,猛地□又翻了上来,只听郭靖又道:“我本想将你许配于他,弥补我这件毕生之恨,岂知……岂知……唉!”
郭芙抬起头来,道:“爹,他掳我妹子,又说了许多胡言乱语,诽谤女儿。爹,他杨家虽然和我家有这许多瓜葛,难道女儿便这样任他欺侮,不能反抗?”
郭靖霍地站起,喝道:“明明是你斩断了他的手臂,他却怎样欺侮你了?他真要欺侮你,你便有十条臂膀,也都给他斩了。那柄剑呢?”郭芙不敢再说,从枕头底下取出淑女剑来。郭靖接在手□,轻轻一抖,剑刃发出一阵嗡嗡之声,凛然说道:“芙儿,人生天地之间,行事须当无愧于心。爹爹平时虽然对你严厉,但爱你之心,和你母亲并无二致。”说到最后几句话,语声转为柔和。郭芙低声道:“女儿知道。”
郭靖道:“好,你伸出右臂来。你斩断人家一臂,我也斩断你一臂。你爹爹一生正直,决不敢循私妄为,庇护女儿。”郭芙明知这一次父亲必有重责,但没料想到竟要斩断自己一条手臂,只吓得脸如土色,大叫:“爹爹!”郭靖铁青着脸,双目凝视着她。
杨过料想不到郭靖竟会如此重义,瞧了这般情景,只吓得一颗心突突乱跳,只想:“我要不要下去阻止?叫他饶了郭姑娘?”正自思念未定,郭靖长剑抖动,挥剑削下,剑到半空时微微一顿,跟着便即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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