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铁芳惊讶著说:“九华山?”
病侠点点头,说:“九华山,那里我有一口气未出,李慕白于十几年前拿去找一件东西至今未还,此次我是要去向他索还,我还想转道赴京师一行,趁著我还未死,我要把这几件事办完,虽然我因半途病发,在菩萨庵耽误些日子,但我的壮志并未稍减,还要以垂死之躯在江湖上闯一闯,只因遇见你,说实话,我还是想叫你到新疆给我那个人作个伴,我才重向西来,但我只要不死,我还是得再进一次玉门关的!”说完了又不住的感叹。
韩铁芳只得劝慰他说:“前辈总还是应以身体为重,既然前辈尚有许多未办之事,那末更宜休养。”
他说到这里,病侠就连连摆手,说:“不必说了!我的性情急躁,自从得病之后,脾气更变得不好,我不愿听人在我的身边絮烦,你休怪我,我就是这个脾气,一辈子都因这个脾气才落得如此,咱们现在就走吧!”说著,他亲自去解马,他的剑鞘击在铜镜之上,十分的响亮,他上马时的姿态是十分的矫捷,但待他手握住缰之时,他却又弯著腰咳嗽了一阵,韩铁芳上马等了半天,他方才咳嗽完。韩铁芳就不禁又皱了皱眉,就跟随著这位病侠,依然往西走去。
又走了约十里,天色就渐渐发晓了,天空星光已隐,月亮嵌在西方天角,如一块白银似的,已然没有光华了,而远处的山却更显得青翠,回首东望晓烟迷漫,烟云的背后显出一点淡紫色,渐渐田中的小径上有荷锄的人来往,鸦鹊也都纷纷落在田禾里。少时,天色便已大亮,金黄色的阳光都晒在麦梢上,路过一小镇,二人方才找了店房,用茶用饭,并停了一会,韩铁芳儿病侠的态度总是抑郁的,他也不敢发一语,由病侠忖过了茶饭钱,二人依旧向下赶路,病侠除了有时须驻马咳嗽,咳过之后,他使策马疾行,他的马快,有时乌烟豹根本追不上,当日绕过了赤水镇,次日渡黄河,又从西安府之城南掠过去。
韩铁芳向此望了望尘烟中隐没的西安城关,觉得十分壮丽,而那里就有甚么金霸王、银霸王,以及仇人黑山熊之子吴元猛,心中颇思前往一斗,然而却又愧恨自己的武艺不强,只得抑下胸中之气,下决心非去新疆请来那个帮手不可,不仅请帮手,还须要自己练习武艺,手戮仇人,三年之后再报仇不晚,他安下心,随者病侠西去。
沿途住店,分屋而寝,病侠是咳嗽的时候多,对他谈话的时候却少,连行三日过干川、出长武,已进入甘肃地面,这里的山就更多了,而土洞里的居民却也更多,大地显得益为荒凉。韩铁芳前厅瘦老鸦说过,这省内有甚么“陇山五虎”,必都是极为凶猛的大盗,虽然如今是随著病侠行路,有恃无恐,但他毕竟胸中怀著一些戒心。路上遇著了强壮的男子,他总是注意,总是要用疑惑的眼睛去瞧,夜间宿店,他也时时是小心谨慎。
然而病侠却坦然走著,在路上有人注意著他,他也不注意他人,行了两日,使到了皋兰,即兰州府省城地面。病侠因为这几天赶路,病势又有点加重,而韩铁芳也想到兰州城去看看风光,但当日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就已黄昏了,来不及进城,遂在东关里找了一家店房,这店房很大,住的客人也太杂乱,前后院伙计给找了半天,并没有小的单间了,只有一间大房,细说起来也可说是两间,对面两铺很大的炕,当中一个走道,请病侠看了看,病侠就点了点头,于是就与韩铁芳分住在这间屋内。
用过了饭,病侠就躺下休息,夜渐渐地深了,墙上挂著一盏油灯,那棉做的捻儿越来越缩小,病侠却连咳嗽带呻吟,使得韩铁芳的心中十分不安,有时他的咳嗽声才停止了,可是耳边又有一种“哗哗”的声音,仿佛外面下了大雨似的,声音似发自远处,然而却很大,韩铁芳觉得很是奇异,随站起身来,开了房门走出去,在残月淡淡的光华之下,眼望著一个一个燃著灯的窗台,站立了一会,却听著那种声音更大更真切,仿佛有很多辆的车要从远处走来似的,他听了一会,并不能听出是其么声音,就慢慢地又走到屋里,却见病侠已经坐起身来,问他道:“你听见了这声音没有?”
韩铁芳说:“听见了,但不知是哪里的车响?”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王度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