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银瓶(127)

2025-10-09 评论


    他过虑地想了半天,结果决定自己只是发言打听,不见春雪瓶之面,却决不能说出玉娇龙的死讯。他随著前面的两个人又走,越走入林越深,走一步,林鸟就惊飞起来一群,踏踏的声音极为聒耳,彼此的说话都听不真切。脚下踏的是很深的茂草,草上积存著雨水、稀泥,头上也落了不少露水和鸟粪,走了半天,方才出了这片树林,他的衣服、鞋帽,连马的身上全都尽湿。林外天光大亮,眼前展开了一片无边的碧绿的草原,白云在青天上飞看,除身边的两匹马是黑的,呼二爷脸上抹著鼻烟是红的,那铁柱子的脊背是紫色的,其余,地下是如铺著大幅的绿毯,天空是展著蓝缎,云似是在高处悬挂著的成团的丝棉。而林鸟被惊飞出,回翔于天空,忽上忽下,尤其使人心旷神怡。

    原来这儿就算是呼二爷跟铁柱子的家了,不远之处有一匹骆驼,全身的毛都快脱净,趴在草地上不大显得出来,地下扔著他们两人的衣棠跟行李,他们的衣服也完全跟韩铁芳穿的一样,且有一件黄色的绸挂,大概是姓呼的服装。他们的行李很多,还有卷起来的布帐棚,真非骆驼载不动,由此可见他们是到处为家的飘泊的人。还有铁锅、水袋,和一只绍兴罐子,装的大概是北京的“老白干”。另外还有木棍子,这是他们挑东西用的,有一口带著销的刀,出门的人照例应有此物护身。老羊皮袄一件,大概就是他们两人的被褥,包里两只,里面装的不晓得是一些甚么,最奇怪的是一只方形的匣子,好像冯老忠卖花样子的那只匣子似的,有皮带子可以背著。而匣子的旁边横一块,直一块,贴著许多褪了色的红纸,上面全有字,被日晒雨打,墨迹已淡,然而尚可以看得出来,除了些直著写的蒙古字,横著为的缠头字,韩铁芳一个也不认识之外,但上面的汉字却写的是:“赛八仙”,“六爻宰神”,“奇门遁甲”,“预知祸福吉凶,保佑牛马平安”等等。

    韩铁芳看了,这才明白,这呼二爷所以自命为“二三路的神仙”之故,原来因为他是个卖卜的,大概是他曾在北京学会了一点卜卦之术,拿到这里欺骗一些人,藉此以谋生活,他一个塞外的人自称为“赛八仙”已是很滑稽了。又想那徐客人是贩茶叶带卖药,他是卖卜还许有别的行当。怪不得他们彼此熟识,原来都是在江湖上混的。这新疆辽远之地,还容有这般人谋生,可知并不荒凉,我来到这里不要紧,万一把钱花尽了,没饭吃了,我也许还在这里打拳卖艺以求糊口呢。

    当下赛八仙呼二爷拉过来那件老羊皮袄,就请韩铁芳坐下,他也卸下了鞍销,叫马与骆驼同在草地上去“瞰青儿”。叫铁柱子烧水,原来他们是带著晒干了的骆驼粪,一会儿就升起很旺的火来。赛八仙先摇手,说:“你且别忙!春大王爷的事情咱们先别提,我全知道,可是我都不敢说,因为我虽会算卦,可是我却算不出她现在是在哪儿,她有遮身的帽子隐身草,咱们两人在这儿说话,她就许正在旁边偷听呢!”

    韩铁芳不由得批驳他,说:“你太胡说八道了!她春大王又不是神人。再说我们私下谈论的也不是她的坏事,即使她知道了,大概也没有其么!”

    呼二爷依然是摇著头,说:“虽然没有其么,然而也是少谈为妙,反正你要找春大王爷的那个亲近的人,你就跟著我走好了。咱们先到未虚城,然后再到且末城……”

    韩铁芳问说:“那春雪瓶就住在且末城吗?”

    呼二爷摇头说:“不是!不是!我说的且末城是在西南,离此地有一千四百多里,走半个月就可以到,春……飞骆驼住的地方是在正西,孔雀河旁尉犁县,离此地的路程也有一千里,可是从且末城商住尉犁,拐这么一个大椅角儿,绕这么大弯儿,一共是……差不多三千里吧。”

    铁芳听了,心中不由有些生气,认为这呼二爷不是个有疯病的,就是成七玩耍自己,他就不由冷笑了笑,说:“这真成了笨人了,我为甚么只一千多里不去走,跟著你去走二千里路?你要晓得我并不是一个没有事的人,我若闲著无事,倒正可以跟你游山玩景,但是我如今是有急事要同春雪瓶去办,恨不得现在就能见看他的面才好!”不禁叹了口气,呼二爷也摇头表示出很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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