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银瓶(144)

2025-10-09 评论


    这匹马的蹄下还生来没有钉过铁,所以跑起来都无声,但极难于驾驭,三四次都几乎将他摔下来,一连向下走了四十多里,已经离开了草原,身后也没有人追上来,眼前且有灯光闪烁。韩铁芳实在不能骑了,他先准备好了,将一条腿先提起来,然后斜著从旁一跃,他就如一只燕子下落于地面,而那匹马也狂奔著不知跑往哪里去了,他的手中空握著两把马鬃,幸亏跳得利便没有摔著,但两腿发酸,胸前跟肩上的箭伤又微微地作痛,痛得他真要骂出来。尉犁城的人不讲理,马也这么烈,真是个怪地方!可是扭头一看,灯光点点,很是清楚,这里离著自己住的店房大约不过一里地,他就不著急了,先坐在地下歇息了半天,时时扭头向看县城那边去看,就见那边的灯光越来越多,而且往来摇动著,他就以为今天白日有赛马会,所以晚上也比往日热闹,他就想:店房的何掌柜和鞋铺的李鸿发,他们只不过口中不敢提说春雪瓶罢了,但若写一封信,详述病侠的死况,连同包袱、宝剑,请他们交给春雪瓶,或许不难,那么就这样办,办完了,明天清晨我就走,只带著我的剑跟琵琶走。

    不过他虽这样忿忿地想著,脑中却又映出白日所见的秀树奇峰春雪瓶,那白衣白马,白草帽,小皮靴,俊俏的模样……蓦然想起病侠为甚么一定叫我随她到新疆来,就是为叫她这亲近的人帮助我去报仇,而且叫我终身在这地方给她这亲近的人作伴。怎么样地作伴呢?当然是永久住在一块儿了。而在路上时,病侠又曾三番五次盯问我娶妻没有?哎呀!如今我才明白,病侠原来是这番意思!可是……他想到了这里,不禁呆呆地发怔,咬咬牙,恨自己为其么对病侠说假话?更恨自己为其么要早娶那一房不遂心的妻室?终于他长叹了一声,说:“这是其么事?别说春雪瓶本人必不愿意,一句话还跟她讲不明白呢,她恨不得将我用乱箭穿身,我还想娶她吗?笑话!做梦!……唉!即使她也愿意嫁我,遵她的母命,但我骗了病侠还不要紧,不能够再骗她!走!别再做梦!舍出了我的命,说明了我这个人,我走!永远不到新疆来!”他仿佛立时就不能在这待著了,迈著大步,迎著那些浮动的灯光走去,但是他却觉得很伤心、很悯怅。

    走了一会,便来到尉犁城外的街上,见往来的人果然不少,提灯笼的,拿火把的,都大声说著番话,不像有甚么事似的。韩铁芳却又不禁有点疑惑,两眼发直,险一些没掉在沟里,原来这里有很深的阴沟,人家铺户所倾倒的脏水,连雨水,全在这里边流,韩铁芳一纵身就跳过了沟,他鼓著勇气走去,一直回到店房,可是才一进门,就见店里十分杂乱。院中有灯光,有许多哈萨克人向著店家跳著、嚷著,而灯光里居然又看见了换了一身红的春雪瓶,和那小霞幼霞姊妹俩,都把极长的头发分为四五条小辫在后面披著。店掌柜说著磕磕碰碰的番话,央求人家,急得要叩头的样子。韩铁芳却挺身向前,高声嚷著说:“我来了!有甚么事我一人当,杀剐髓你们。但你们得听我说明白了话。何掌柜,烦你把我的话向春小姐翻一翻,我是受春大王之托……”

    这回他本是想辩解开了,不料他的话才说了三句,旁边就有哈萨克人把他揪住,他并不抗拒,昂然地接著再往下急快地说,不想他说得太快了,他的河南话连何掌柜都听不大懂,春雪瓶虽然瞪眼注意看著他,但加上人吵,还是一句也没听清楚,她只见韩铁芳跳著脚大声说,好像是骂她的样子,同时哈萨克人已经抽出来马皮绳子就要将韩铁芳上绑,韩铁芳恐怕一被绑起来,就更难讲理了,他一时情急,抡动了拳头,“兵兵兵兵”一连打躺下三个人,春雪瓶就大怒,将双剑扬起,寒光惊人,如豹子一般扑过来、旁边也有哈萨克人抡刀向韩铁芳就砍,韩铁芳猛向前将刀夺过来,春雪瓶的双剑已到,韩铁芳用刀一迎,锵然震耳,他又说:“你别……”但剑又猛刺来了,他赶紧后退,后面也有人拿刀截住了他,没法子,他只好“嗖”的一声上了房,刚向下摆手,想再说话,春雪瓶、小霞、幼霞一律是红衣宝剑,飞追而上,他只好又向下跳去,就跳到了大街。门前有马,他想要抓一匹马,骑上再讲话,许讲便讲,不许讲便逃。但三只红影,数道剑光,又一齐如飞的逼来。他将马才抓住,又赶紧放了手,只听一声马嘶,不知是哪个女子,误将剑放在马背上了,马一倒下,倒把三个女子拦住,韩铁芳就趁势飞奔。街上还有人要截他,抓他,也没有抓住,他却如惊弓之鸟,逃命的兔子般急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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