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贼人就摇头说:“没有!没有!牛脖子那个王八蛋,连戈壁虎还要捉他呢,他跟著戈壁虎到尉犁城去,原是为替野猪老九去报仇,可是不料他后来看见了那匹黑马,他就生了异心,因为那匹黑马是春大王爷骑了一辈子的,人出名马也就出了名,在尉犁城赛马的时候,那马又把跑第一的马都给赶过去了,那匹马要是遇著识主,能卖一万两,他是想要发财,他跟戈壁虎出了天山他就溜了,他一定是卖马发财去了。小王爷要想找他,只有到南疆,于阗和阗且末城那几个大地方,还许能够找得著他,北边他可不敢去。”
春雪瓶点了点头,这贼人却又哀声请求著饶他的性命,雪瓶收了剑,摆手说:“我不杀你们,只是,那半天云姓罗的是不是你们的大头目?”
贼人发著愣说:“我们不认得这个人呀!”
爬在沙子里的人发了一会儿怔,就说:“倒是听半截山说过,他早先是半天云罗小虎的手下,占过红松岭,那时半天云手下最得力的是沙漠鼠跟花脸欢,后来半天云洗了手,往北京去了,只把那两人带走,其余的人全都散了,我们大头目就是刚才的那个胖子,他那时不过才十来岁,是个小喽-,他就在沙摸里飘流著,越聚人越多,他成了寨主,他自己起的外号叫半截山,为的想叫人以为他是半天云的一家子,可是听说半天云不但不怕春大王爷,还……”翻著眼睛望著春雪瓶,下面的话他可不敢再说了。
雪瓶也将眼微低,眉尖略皱,也似乎不愿再往下问,这贼人又说:“半天云不怕春大王爷,我们半截山可真怕春大王爷,前天半截山还对我们说半天云一定早已死了,不然……”雪瓶听到这里,便知道那半天云罗小虎与这些贼人无关,那不定又具怎么一回事,她不欲再往下听,就想挥鞭南去。
此时,拾箭的那两个人,将一大把箭全都拾了回来,交给雪瓶,雪瓶收下,就派他们一个人先去到那店里,多叫几个人来,好来此帮助救那受伤的客商,并把骆驼跟粮食设法拉回去。她对这一切的事全都不管了,心急似箭,催马急往南去,她的白马又绕过了许多的沙漠,回头望去,已看不见了那些人,只有四面的荒沙,天空几片白云,一轮红日,马疾行,她的头上又渐渐出了汗,头发又被沙漠中的热风给吹得紊乱了,脸上、身上、马背上也都沾了无数的细沙,她一直的走,疾一会,缓一会,总不休息,一天她连饭也没有用,除了成群的黄羊跟乱飞的沙鸡,及眼前忽有忽无的那由远处景物返射而来的沙漠中的幻景,路上竟达一个人也没有遇见。
到天黑时,夜色罩住了大漠,她又疲倦,又口渴,马也没有气力了,人跟马就都躺在沙上睡了,夜间幸亏没有狼来,也没有起风,天色微明之时,她牵马起来,抖了抖沙子,骑上马又往下走,又走了一天,耐饿耐渴,强挣扎著向前迈进,她的马虽然还有余力,可是她的人已不成为人了,此处是没有镜子,看不见她的容颜,但衣服的脏污,她生平也没有受过这苦,马蹄下的铁掌已经磨尽,这驰骆草原,万马中的魁首,如今竟成了一匹瘸马,幸亏走到这里就快出了沙漠,路旁渐渐看见篙草,但都是焦黄色的,被马一碰就折,拿手一捏就成粉末,对面来了一大队骆驼,春雪瓶以她嘶哑的喉音,就向前问说:“前面是甚么地方?”
对面的几个拉骆驼的人都惊诧地看著她,回手指著东边告诉她,说:“不远就是乌尔土雅台!”
雪瓶点头,这才往前走,傍晚时才到了乌尔土雅城,找了店房住了,她跟病人一样,她的马也跟死马差不多了。
这乌尔土雅台就是她的萧姨夫当差的地方,她的爹爹临离新疆时,也曾至此,绣香姨娘对她说过,但现在她到了这里可没有一个熟人,这地方也是个繁华的城市,买卖多,居住的满汉人都不少,她在店里歇宿了两夜一天,精神恢复过来了,叫店家婆给她洗了衣服,她又自己淋浴了,并用油梳光了头,她手中有金锭,买甚么办甚么都行,她就自己出去找了衣庄,买了几身不合式,也还可穿的单搭衣裳,又买了几双旗人妇女穿的子底鞋,还买了白绞,拿回来托店家婆给地做袜子,叫店伙把马牵出去钉铁掌,把双剑拿出磨剑锋,并预备了牛皮水袋,干粮及小篦子,火镰等物,在此住了几天,人马已焕然一新,付清了店账,出了屋子,她就又继续走,她这匹马上的物件虽多,但却都勒系的很紧,所以并不十分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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