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银瓶(189)

2025-10-09 评论


    韩铁芳以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臂扶著地,他就坐了起来,点点头说:“既然离此不远有座市镇,又有店房,我也可以去歇一歇,我倒并不是怕那个小霞。只是现在我不能够去,我须得等把棺材做好,启出春前辈的尸骨,盛敛了,稳埋了,我才算尽了朋友之义!”

    春雪瓶感动得又流下了眼泪,就拿手帕拭了拭,转头向那木匠说:“你认得老牛山那个镇吗?”

    木匠点头说:“我认得,我是那镇上学出来的手艺,在那镇上有两个木匠,都是我的师兄弟。”

    雪瓶点点头,遂从包袱里拿出来银子,交给这木匠,说:“现在你就去吧!记住了!找来人,买些漆,再买点水和粮食。可以先把店房找要、订下,然后你雇一辆车来!”

    木匠接过了银子,就点头答应,雪瓶又嘱咐他说:“到了那镇上无论是找人买东西、雇车,都不准说出真话,说在这里做棺材埋人可以,但不许说出埋的是谁!”

    木匠就把头深深地点著,连说:“我知道!我知道!”他把雪瓶马上带著的那只水袋留在这里,背著他们带来的那只水袋就走了。

    这里韩铁芳把春雪瓶办的事,说的话,都看得清清楚楚,雪瓶的武艺不在玉娇龙之下,性情有时被激怒时就也暴烈如玉娇龙,但平常它是很温和的,不像生长在草原中的一个凶悍的女人,办事是这么井井有条,并且想得这么周到,韩铁芳简直连伤痛都忘了,对此佳人,油然地生出羡慕钦佩之情,并想起病侠玉娇龙曾对他说过:“我是想叫你到新疆给我那亲近的人,作终身伴侣。”真是天缘,真是人间难寻天上难找的好事,我韩铁芳只要这几处箭伤不至于死,那么我只要把话一说,就可以与此美人为伴,还可以跟她学武术,学射箭,请她去帮助我到祁连山救母报仇,只是……他一想到了在家乡的妻子陈芸华,虽然像个木头似的,又与自己全无情爱,而且多一半的家产都分给了她,等于是退了婚,可是究竟婚没有退,我仍然是个有妇之夫,我怎能够?怎配娶人家秀树奇峰春雪瓶?唉!……他觉得万念俱灰了。

    雪瓶又把那领芦席往近处拉了一拉,她轻轻地抬著韩铁芳的头,又叫那孩子抬著韩铁芳的腿,打算把他移在那领芦席上去躺著,韩铁芳见她的纤手触到了他的头上,他的头发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脸也烧得很热,就摆手说:“不必!不必!”忍痛用力,勉强地一翻身,几乎站了起来,就势一滚,他就坐在席上,看见春雷瓶似笑又没笑,把眼波向他一掠,他却不敢看,仰首去看天际的白云,但那朵朵的白云都化成了春雪瓶的脸,他暗暗地长叹,心中又甚悲苦。觉得自己对于女人,敢说是拿得起、放得下,蝴蝶红与自己耳鬓厮磨,山盟海誓有三年之久,但到时说把她嫁人就把她嫁人,对别个女子也是如此,独于今日对雪瓶,是真的羡慕、难割,真似一条丝缠住了自己的心,一条龙绕住了自己的身,一根铁链锁住了自己的命,这还不过是初、二次的相逢,将来果真邀她同往祁连山,同行共宿,那必定能使自己做出最不对之事,唉!算了吧!春前辈你死了,我却放生前骗了你,说我无妻,叫你空把一番热望托付给我,我如今可要辜负你了,我决不能作这你亲近人的伴侣,我也不请她往祁连山报仇了,只把你盛脸稳埋之后,我再治好了箭伤,我就要走,我独自去往祁连山,如救出我的母亲,我将她安置好了,我就去削发为偕,如若救不出来,那我就死在那祁连山,反正我是不能再照顾你的女儿了。这样一想,主意决定,并且决定了不再与春雪瓶多谈,也不多看春雪瓶。

    他休息了一会,精神也增加了,就与那瞎子的侄子闲谈话,到现在他才知道这孩子原来姓黄,乳名叫作长福儿,韩铁芳就跟长福儿一问一答的谈话,但也实在没有甚么可谈,那边春雪瓶是坐在未做成的棺材旁边的一块板上,低头看著草地,很寂寞而又安闲的样子,谁也不能相信她是一位飞驰于沙漠之中的侠女。稍远之处是那红白的两匹马,都在那里低著头啃那草地,小霞没有再来麻烦,这里虽然也是一条自东往西的道路,但是竟没有一个人往来。

    秋天,太阳的光仍很热,过了多时,那个木匠坐著一辆没有篷儿的破驿车,自西边绕回来了,车上还有他找来的两个木匠,连赶车的,一共是四个人,车上堆著许多东西,甚么水口袋,木匠用具,油漆桶等等,长福儿就喜欢得招手说:“回来啦!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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