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银瓶(20)

2025-10-09 评论


    玉娇龙愈是愕然,就问说:“你是谁?”

    这官人说:“三小姐您不记得我啦?我是跟舅老爷的,我叫保善,前几年您跟姑太太在伊犁住著的时候,我也伺候过您。”

    玉娇龙一见,竟遇见了自己舅父手下的官人,不由得更羞愧、焦急,想走既不能,想不承认也办不到,就急声地问说:“你到这儿干甚么来啦?”

    这保善也有些恐慌,说:“我们大小姐不是去年出的阁么,嫁的是迪化孙抚台的大少爷,就把我拨过去啦,保举了我一个千总的差使。姑老爷放了咸宁县,现在是去上任,我们抚台派我给保护上任。现在姑老爷跟我们大小姐都在凉州府衙住著,因为方府台的夫人是我们姑老爷的表嫂……”

    玉娇龙也不耐烦听这些亲戚的关系,但是她已知道自己的表姊玉清现在就在凉州府衙门,未免更窘,心说:这可怎么办?人都知我在北京是投崖摔死了,如今怎么会又到这裹?而且,这个模样,又有这个孩子,此事一传到北京,京城中必又得轰动了,我的娘家婆家就许又派人来找我,那岂不是往日心机都枉费,而纠纷、烦恼又都一齐来了么?……

    又听保善急急地说,“昨天……有个姓韩的人说的,方知府的女儿落在别人的手里,他说的那人模样,我就想著许是您,因为京里的事我也都听说了,我知道您有一身大本领,您一定是藉著那个事情出来啦!”

    玉娇龙真恨不得挥剑杀死这个人以灭口,但又手软,就将马一拨,往回走了几步,更急声地说:“你们姑奶奶也知道我出来么?”

    保善点头说:“我们大小姐也知道!很多的人都知道您投下崖去一定不会伤著一点筋骨。”

    玉娇龙不禁叹了口气。

    又听保善说:“刚才又有店家报告了您住的地点,我们大小姐怕府衙门的人去了胡搅,就叫我跟了去,原是想请您!方府台也说:您要喜欢这小孩,就叫您带了走,只是要跟您打听打听方二太太的下落!”

    玉娇龙怒喝一声:“我不知道!难道还是我害死她的么?”

    保善连连往后退著说:“方府台大人也没那么想,只是,请您,请您,……”

    玉娇龙说:“我不能去!”

    说出了这话,却见远处又有几名官人跑来,玉娇龙又上马去,将剑一抡,说:“你说的这些话我都听不明白:我姓春,我也不认得你是谁!你们姑奶奶是谁,甚么投崖的事你更是混说!胡说八道!

    你认错人了!从此以后无论是当著人或在背地里,若再敢说出一个字,我随时可以取你的首级!”

    保善吓得身子发颤,连连请安,说:“不敢说!”

    玉娇龙又厉声嘱咐说:“也不许别人说!否则……”飕的一支弩箭射出,正射在保善的官帽上,保善吓得又几乎跪下。

    玉娇龙却催马就走,一直向西,当日投宿于永昌县境,竟不见有人追赶来。玉娇龙经过这一次事情,心中越发烦恼,虽然自己满口不认以前的事情,但毕竟难以掩得住众口,自己想:此次西去投荒,连个熟人也不必见了,在新疆无人的深山之中,广阔的草原上,随便找一个地方栖身,有了这个孩子也不至寂寞,永远也不与熟识的人见面。虽然咬著牙,心中暗暗决定了主意,但那股辛酸的眼泪却仍然不时地由眼角涌起,使她惆怅欲绝。

    次日继续西行,因为在张腋县惹下周纠纷,出过一场人命,她不得不避著路走,就离开了驿路,专沿著祁连山脉去走,心中环希望能遇著一两个强盗,如甚么黑山熊之流,但她所走的这条路极偏僻,人家很少,飞鸟亦稀,竟没有一个人招呼她、追她,或是拦她的路,使她很是失望。小孩在竹篮裹睡得平平稳稳的,玉娇龙又在篮子上面捆了几条细绳,无论马怎样快跑,小孩也不至于倾覆出来。

    暖暖的春阳抚慰著大地,麦苗已青,祁连山顶的积雪也融化了,如匹练似的自崖上流来,潺潺地响,化成了无数的河流,从马蹄下流去。小孩儿像春花一般的小脸儿时时仰望著阳光发著天真的笑,并且会转著眼珠儿看人了。玉娇龙也不禁展开了愁颜,她一笑,玉娇龙就也不由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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