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铁芳就把耳朵侧了侧,只听罗小虎说:“春雪瓶就住在南头吉升店里,可不知这这时候她走没走,现在迪化的玉钦差,就是她的舅舅,她真是我跟玉娇龙所生的女儿,一点也不暇!”
韩铁芳听到这里,倒觉得糊涂了。
罗小虎又说:“那孩子长得多么俊!不在她妈之下,本事也比我高,我看惟有你这小伙子才配作地的女婿,你别推辞了!”
韩铁芳不住地摇头,但脸上却有些发热了。
罗小虎又说:“喂!你真别推辞!我是媒人,我也是你的老丈人,你就赶紧到那店里去找她,她若已经走了,你就这到尉犁城,无妨原原本本地跟她一说,你要是说不明白,可以叫那绣香跟她说,绣香全都如通,准保她也知这我就是雪瓶的爸爸。你这次来,既是在路上埋葬了玉娇龙,又和我交了朋友,无论怎么她也得嫁你,雪瓶不会不愿意,你们小两口儿,哈!在一块儿和和睦睦,那死了的玉娇龙和快死了的我,我们都放心啦!”
韩铁芳满心的凄楚,已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罗小虎又说:“官花园杀死铁霸王窦定远的那件事情,头一天过堂的时候我就招认,因为我想:那一定是雪瓶那孩子干的,她为的是吓吓她的舅舅,不如我替她顶了罪,就把她摆脱了,可是昨天过堂,官儿又不问啦。那件事倒不要紧,由我担待,反正这一个大盗半天云的罪名就够啦,也绝活不了啦,再背上个罪名也压不坏我,只是你千万去劝她别著急,我在堂上可没牵扯上玉娇龙,官儿也没往那边去问。就是这些话,你千万记住了,快去找她,别再来看我了。你看了我这一回,也就够交情啦!我交了一辈子朋友,还没有像你这样一个呢。得啦!得啦!快走快走!”
韩铁芳的双泪忍不住往下急流,又觉著自己太儿女态了,便极力抑止住心中的悲痛,作出苦笑,又说:“罗兄的话我全都明白了。你放心,你的女儿我必当尽力照顾,但我却,却未必能够娶她。”
罗小虎瞪著眼说:“为甚么?难这你嫌她爸爸是我?”
韩铁芳说:“不是,你是一条好汉,现今的事情,我更对你钦慕,雪瓶更是世间罕有的女子,不过我不能娶她,是因别有隐情。”
罗小虎面带不悦之状,说:“你这可就不对了!大丈夫作事得痛快,别那么酸溜溜的像个秀才。
那天在沙漠里,你遇见春雪瓶,那时候我恍憾地看了一眼,她是甚么神气我可没有看见,你的神气却瞒不了我。哈!别看如今我这样儿,早先我可比你还漂亮,年轻人的这些事我都知这,你何必跟我装假?听我的话,你娶了春雪瓶就得了!但是千万记住,别说你将来一定作不得官,就是朝廷给了你督、抚、提镇,那么大的官,你可也别作!有本事,无论干甚么都能吃饭,可惜我把一口宝刀扔了,不知落于谁手,不然,我可以送给你,你拿著它,跟雪瓶两人闯一闯江湖,走走地方,争些个名头,叫人知这玉娇龙跟罗小虎还有个好女儿好女婿,那也是我们的荣耀……”
说到这里,他好像腿疼得站不住了,就蹲下身子,他的脚炼也“当啷当啷”的直响。外面的韩铁芳往里已看不见他的面孔,可是还听见他呻吟了两声,又似笑著,气力却很微弱地说:“韩兄弟,你见了我的女儿还得告诉她,我们不姓罗,更不姓甚么春,我们是汝宁杨家的后代,我有出嫁的妹妹在北京……”
韩铁芳还要倾耳向下去听,那个著监的却从身后拉了他一把,悄声说:“要有其么话,等下次来这儿再说吧!这罗小虎同不得别的犯人,本来是不应该叫人来见他,待会儿,按察司也许会到这儿来查,我们担不起。您请到我的屋里歇会儿,喝碗茶去吧!”
韩铁芳只得退身,拱千说:“不用!不用!今天承蒙关照,我跟他话也说够了。我这就要告辞,只是……我这朋友罗小虎确实是一条好汉,请你多多关照他!”
看监的人连连地说:“不要紧,您也太客气啦!有柳师爷吩咐过话,我们还会错待了他吗?”
说时就看著韩铁芳的手,没想到韩铁芳的手不向口袋去掏钱,只高拱了拱,说:“改日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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