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瓶却摇头说:“不!我要跟著您去。”说完了这句话,她往西就走。
韩铁芳提剑在后跟随,心里暗想:她既也到官花园去,凭她的本事,她甚么事不能做,何必要叫我去招得那里的人瞎惊扰一场,惹那麻烦呢?真今人不解。这时前面的几个官人已走远了,雪瓶越走越快,少时又回身招手,便转进一条小巷,韩铁芳随她进去,这条巷里更黑,地下且坎坷不平,春雪瓶在前又等了他一等,等他到了近前,雪瓶就又嘱咐说:“韩大哥小心一点,地下不平可不好走!”
韩铁芳听了这话却有些不高兴,暗想:要叫她想著我连走路都会摔跟斗,还怎能到官花园去办事?他于是就赶到前面,忿忿地说:“你回去吧!这又不是甚么难事,我去一会也就办完了,你跟著我去,反倒有妨碍!”
当下也便提剑在前紧行,雪瓶却在后仍跟著他,他走出这条小巷,却见仍是一条胡同,可是比较宽了,他就转往西走去,耳边却又听见了很真切的更声。再往前走,走了不远,忽觉春雪瓶自后边抓住了他的胳尊,也不得不停住脚步。
雪瓶这时悄悄声说了,她用手一指左边的高墙,在韩铁旁的耳畔说:“到啦!墙里边就是耶座绿霞楼。”
韩铁芳仰面向墙里去看,果见露出一角隐隐的高楼,但却黑忽忽地没有灯光。楼房的柳树大概还挂著些枯干的叶子,被风吹落在墙下,发出沙沙的响声,往近走了一步,脚下踏著的也尽是落叶。
里面的更声十分响亮,韩铁芳至此,精神益发紧张。春雪瓶的手已离开了他的胳膊,但身子仍在他的旁边站著,并且企著脚儿附在他的耳畔说:“韩大哥你进去吧!可是千万要谨慎些!我走了!大哥,明天再见!”
韩铁芳点点头,将剑插在带子上,然后飞身上了墙头,两只脚踏在墙上,手板著树干,先回头去看,见下边已没有了雪瓶那条纤细苗条的黑影。他又故意等了半天,索性等雪瓶走远了,他才蓦然向楼中跳去,“咕咚”一声,一只脚踏在楼板上,另一只脚却几乎将楼杆撞断。这时候他倒一点也用不著小心仔细,反恨不得楼边有人,他拔出剑来“克克”雨声砍断了楼窗,跳进了黑暗的楼中,迎面又“咕咚”一声大响,撞翻了一张桌子,险些把他绊倒,他一跳,跳过了这张桌子,脚步极重,以剑在前摸路,“扑”的一下,剑又插在隔窗里边了“刷啦啦”的,大概是墙上挂的一副画也被震落下来,倒把他吓了一大跳。
喘了一口气,心说:我倒成了个醉汉了,我到这里是干甚么来的,不是雪瓶叫我来故意惊扰这里的人吗?这还不好办?于是索性鼓起勇气走近前窗,抡起剑来对著窗“克克”又是两剑,砍得窗棂纷纷断落。但很使他失望,他这么大闹,竟没有人察觉,打更的人也不知往哪儿去了,并且院里连一条狗也没有。
他想大喊一声:“有贼啦!来人吧!”喊完了事情就算办完,转身就走,但是他却喊不出来,只持剑发呆地站著,隔著碎窗户往外去看,见下面原是一片空地,有许多棵枯树,春夏秋季这里一定有花,可是官舍住房的院落还都在对面离此很远。这里只是孤零零的楼房一座。他没奈何,只得又用剑柄捶窗户,把窗户打开了,将身跳了出去,站在楼檐下,又用剑劈断栏杆,并用脚去踢,楼栏杆从上面落了下去,声音很大,又停了一会,才听见这远之处有人惊喊这:“甚么人?是谁?”
韩铁芳也惊愣了一下,鼓起勇气来又向楼窗抡剑砍去,砍了几下,又攀缘著柱子爬上了楼顶,掀了一片瓦摔了下去,自己也没听见响声,可是下面也没有人再发问了。他就蹲在楼顶瓦上,霎时就听见对面的院落里梆锣连敲,乱了起来,又见有四五只灯笼晃晃悠悠地出了那院落,跟著许多人都拥拥挤挤乱跑著,乱说著:“是甚么事?是甚么事?”
“哪儿?哪儿?”
“在楼那边,楼那边……”
梆梆的更析声,当当的铜锣声,都如惊雷急雨一般地响了起来。韩铁芳一看事情已然办到,急忙转身就要下楼逃走,可是又见外面那条弄里,也赶来了两只急走的灯笼,跟著几个人大喊这:“拿贼呀!拿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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