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香忽然又自言自语地说:“只怕她已经走得很远了……”她的脑里忆起二十多年之前的旧事,就蓦然地醒悟了似的说:“我可恍憾记得,我们小姐跟李慕白结下仇恨,屡次争打,以及后来她时常叨念,临死之前还想去索取,就是为一口宝剑,跟几本书。”
萧千总说:“那一定也是这类的天书,绝不是秀才们赞的五经四书,雪瓶必定是见了她这几本书,她到九华山找李慕白要去了!”
韩铁芳听到这儿也发著怔,并且不由得又雄心勃勃,也欲往甚么九华山去走走。绣香忽又皱眉叹息,表现出十分忧愁的样子。
萧千总挥手说:“你也别著急!据我瞧,雪瓶回来得一定很快,由博罗霍洛山她回到尉犁,取了东西,又赶到这儿来,共合还不到一个月,就走了那么这的路,她的马还不跟长了翅膀的一样吗?九华山虽说在江南吧,可是也禁不住她人不停,马不歇地连夜走呀!李慕白本来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再说如今也老了,也不能欺负她一个姑娘人家,她一到了那儿,人家必定把甚么书哩剑哩,还有许多的东西,全都给她啦!不到两个月她准回来,少爷!咱们就这么办吧!从今天起,你不能再姓韩了,你也别姓罗,更不能姓鲁,你就姓玉,或者也姓春,好在姓不过是那么一回事,只要能发财,叫我姓甚么都行!那么咱们在这儿待著,也非长久之计,这儿离著迪化又近,那城里现在还正在捉拿你,玉钦差已走啦,咱们更没有一点儿关照了,官人要查到了这儿,可真不是玩的!咱们要是回到尉犁呢?那可不怕!有哈萨克人保护著咱们,你再到了那儿,大家晓得你是真正的世子,贝勒,又是小王爷驸马,谁能对你不尊敬!我们两口子呢,抛了自己的儿子抛了官儿前程,出来了半年多,为办你这些事,也算够辛苦的啦!以后我们也打算将家搬到尉犁去长住,或是干脆一块儿到洛阳去!你跟雪瓶姑娘当然是成了小俩口儿啦!至于到沙漠,到山洞里去做灵,合葬,置坟地,以及日后到北京去认亲,那都可以慢慢地办,只要有钱就不要愁!”
绣香也点头说:“这样办顶好!只有这样办顶对!”
韩铁芳却默然了良久,他仍是摇头,就说:“萧姨夫你们夫妇的意思我也觉得很对,你们实在应当到尉犁去照料雪瓶,和经管那里的财产,但我却不能回到那里去,我同时也不回洛阳。因为尉犁的财产虽是我母亲所遗留,可也只有雪瓶才可以继承;至于洛阳那些财产,不要说我已分散了,就是没散给别人,那强盗的财产我也不能再要他分文。从今天起我便不姓韩,韩家中所有的亲戚家属我更都不再认了,我……”
说到这里,他心里又自责自问说:“虽然韩家的人你都不认识了,可是那陈氏芸华,她究竟是你的妻子呀!她虽不美,虽生性呆板,不解柔情,但她却并无过错呀!你若不幸身死异乡,或永远不归,那就不必说了,但你在外享福,另娶,更名改姓,抛下她永守空房,那可就于良心上太说不下去!并且,玉娇龙也必不愿要这样的儿子,春雪瓶也必不愿嫁这样的丈夫,尤其那慷慨爽直的罗小虎,生平绝不会作这样的事。”
于是他就站起了身,向萧千总跟绣香拱手说:“事情就是这样办了!将来你们见著雪瓶,就请替我问她好吧!并千万嘱咐她:江湖之间,不要乱走,拳剑的工夫,可以自练,以之养性陶情,破除愁闷,但不必专为与人争斗!”又带笑说:“我要走了!再会吧!”
萧千总却一伸手,又拉住了他的胳臂,说:“怎么,少爷!你这就要走?刚才我们俩口子跟你说的话,莫非全都白说了吗?”
绣香也著急地来拦他说:“雪瓶也许到迪化城里去了,今天也许回来!你要是走了,抛下她一个人……那,你母亲的灵魂若有知,她也得难受呀!……”
铁芳又迟疑了一下,就仍是摇头:“无论如何,我也得向东走一趟!”
萧千总间说:“你往东去有甚么事吧?”
铁芳说:“在东边我还有许多朋友,尤其是我的老师,若没有他传授我这点武艺,此次我也不能向西来,他此时大概已往西来找我了,我必须去会一会他!”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王度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