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芳这才把她的模样看清楚了,见她因为千里的风尘吹打,芳容已显得有点黑瘦,但是更美丽了。尤其铁芳细细地观察她的眉目,和那特别美丽的一颗小口,实在有七八分生得像那位金大娘。
雪瓶却拟定著双眸瞪了他一下,并说:“还不快走吗?那黑山熊已被小山神救走,他们已顺著便道逃出去了,可恨的就是咱们在这山里的地理太不熟,我已经搜到他的山窟里,结果还是叫他跑了。
那小山神是有点能干,昨夜那边的洞口起了一片火光,可不知是甚么事,当时我因一心要找黑山熊的窝,所以没赶过去看,但我很不放心,大哥倒是……”
她用眼向铁芳的衣襟去扫,铁芳的衣棠!实在是被薰了不少的烟,确实已烧了几处。
如今铁芳真是“事定思痛”了。他的身上倒是没有甚么重伤,心中却又十分悲惨,几乎流下泪来,说:“我也是一时大意,中了他们的计,被他们困在洞中,可是又无意之中遇见了我的师父萧仲远,是他出的计策,叫我用火烧毁了堵在洞口的木头,我才逃出来。但他却没有出来!……”说到此,铁芳的眼泪不禁流下。
春雪瓶只是点了点头,毫不介意的样子。这时,那在地下趴著的吕道海,就摸著了他的钩,忍著伤想要爬起来。春雪瓶又抽出两枝箭,检在弩弓上,转身就一箭射去,那吕道海就又趴伏在地。
坑谷里,那鲍坤还带著呻吟喊叫,雪瓶向下也射下一箭,下面就也不言语了。
铁芳反倒惊得止住了眼泪,把师父瘦老鸦从脑里抛去,而发怔地望著春雪瓶,心里却不大满意,想著:她也未免太残忍了!我母亲玉娇龙的手段便向来是这样,这可实在不大对!遂不禁叹了口气,就说:“他们已经爱了伤,何必再射他们呢?”
雪瓶却作著怒容而不语。铁芳又含著惧意间说:“现在,我们往哪里去呢?是回到凉州共寻黑山熊吗?我想黑山熊可未必敢往凉州,因为他的儿子吴元猛也护庇不住他。”
雪瓶又微微瞪了铁芳一眼,就说:“用不著你来管这些事!这是我一个人的事,黑山熊是我的仇人,与你……”说到这里又叫了声“大哥”,说:“与大哥无干,……我走了!”她上了马往对面的镇上走去。
铁芳向那面一看,一阵山风“呼”地一声,吹来一些细碎的冰屑,打得他的两眼是又凉又痛,他闭了好大半天,才睁开。但是向那边再望时,春雪瓶人马的影子早已经没有了。他遂也赶紧去车了马,往岭上走去。身后冰雪层层,山岭无数,那鬼眼崖里的众强盗却没有一个再出来。
眼前也是山峰重叠,爬过一层又一层,又来到了那恶蟒坡的所在。就看见往上去的道路上印著一个个的清楚显明的马蹄印儿,而且是才留下的,可见春雪瓶是已经骑著马由此上去了,自己也只好往上去走吧!
于是他就牵著马,一步一步,小心谨慎地时时恐怕由上面跌下来。他的精神又是十分疲惫,好不容易方才爬上了山坡,心中却觉得痛快些了,喘了喘气,就转过了一道山口,而跨上了马,纵马一直出了山口。
眼望著风沙滚滚的茫茫大道,心里忽然一宽,就循著道路,催马飞驰,心中却发著冷笑说:“春雪瓶!你虽已在先出了山走了,但我这马就不能赶上你吗?”又想:“黑山熊的事情她叫我别管,但我也得再告诉告诉她,那金大娘确实就是方二太太,也就是她的生身母!……”
马紧紧走,天色已过午了,他没用饭,但也不觉得饿,他一夜未睡,此时居然不像刚才那样疲乏了。他胯下的铁骑一到了平原,就越发头昂鬃抖,如活龙似的,“踏踏踏踏”蹄声如雨,跑出了十余里地仍然没看见一处村落,可是已追上了春雪瓶了。同时惊人的事又出于眼前,眼前是刀剑的光芒闪闪,人马翻腾,原来是吴元猛率领著一些人已追来了,正遇见了春雪瓶,有人就惊喊著说:“啊呀!……这就是那个小差官!”
又有人说:“她原是个女的!暧呀!她就是春雪瓶呀!……”
雪瓶却连剑也不拔,只拈出来弩箭“嗖嗖嗖”一连射得三四个人落了马,五六个齐都转过马惊慌逃命,七八个凶悍的人却齐舞刀棍一齐扑来。春雪瓶这才抽出双剑来迎杀,她的剑法精练,使得别人只能看得见是闪闪的寒光,如白鸽子在眼前乱飞似的,但又都眼花手乱,无法招架。只见她又砍了几个,其余的亦皆四散逃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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