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芳身虽未伤,而气喘不胜,也无暇还言,马又急进,车又快走,又不多时,便进到了村里。那赶车的才哎哟出来,说:“好险哪!”又望了望铁芳,说:“大爷!你可真行!”
这个村子真是不大,统算起来不过二十余户人家,而且是一个孤村,四面无靠。赶车的就把车停住了,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溅著的雨水,就说:“大爷!咱们还能够往下走吗?”
铁芳说:“这里有店房吗?”
赶车的说:“店房倒是没有,这是百福庄,远近的人都知道这是“白虎庄”,这村口有一块大石头,远看著就像爬著一只白虎,这村里的强大爷恨我最熟,他好交朋友,过路的人没盘费了,可以跟他借钱,遇著雨更不算甚么。我带著你几位到他家中去歇一会,就凭你大爷这身武艺,他一定就得跟你交朋友!”
车里的邢柱子这时就说:“不行!我看这个地方也不妥,因为地名儿既叫白虎庄,又住著个姓强的人,咱们现在不是自己往白老虎的嘴里钻吗?姓强的那个人,多半是强盗。”
赶车的当时就露出不大愿意的神气,说:“你怎么这么说呀?强大爷是文武全材,论武艺,太极拳,八封拳都打得很好,各处的保镖的都来跟他学;论文的人家去看病,脉气看得好极啦:在巩县城里开著百万堂老药店,每逢三六九进城去看病,人都挤著、等著、求著叫他老人家给看病,一看就得看一整天。”
铁芳一听这话,心里本来也是跟邢柱子所想的一样,觉得想逃开仇人之手,却又跑入了贼子的巢穴,但又知那姓强的人是个看病的大夫,且在县城里开著药铺,就想这个人大概还不是其么横行不法的人,遂就略略地放下了心。并想那吕慕岩等人之所以没有追到村里来,未必不是因这村里有个他们所顾忌的人,那么如今正好去拜访这个人,倘能得此人之助,只要容自己在此歇宿半日,那就可以缓过力气来再与吕慕岩等人厮杀。即或这姓强的人真如白虎一般的凶恶,那也没有法子,反正吕慕岩的人多,而自己的势弱,以单剑门他们五个人跟斗四个人,也相差不了多少。
于是就向邢柱子说:“你们不必多疑心了,这个姓强的我是早已闻名的,如今我倒真应当去拜访拜访他。”就向赶车的说:“强家在哪里?”
赶车的说:“就在东边。”
于是铁芳下了马,牵马相随,那赶车的就拉著骤子往东走了不远,就在一个巷口停住。
这条小巷里边只有一户人家,是砖砌的门楼,黑门上油著红漆的对联,写著是:“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颇为文雅。而且这个门儿虽然并不怎样显赫,可是在这小村里,恐怕是最整齐的一个门儿,也许就是本村的首富了。
雨中,双门闭得很紧,里面隐约传出小哈巴狗的吠叫之声。
铁芳就向赶车的说:“你既是认识这位强庄主,你就去打门吧!你可以把话去实说,我是洛阳望山庄的韩铁芳,路过此地,没有别的事,一来是为歇息半日,二来是慕他的名,拜访他。我因为出门时仓猝,身边没有带著名帖,但你一提起我韩铁芳的名字,料想他也能够知道。”
赶车的这时候发著怔,直著两只眼,不住地看著韩铁芳就说:“哎呀!原来大爷你老人家就是韩大相公呀!”
铁芳说:“不必多说了!你就快去打门吧!可务必把刚才的事对他言明,他若是肯留我们歇歇,我们便进去!不然也请他不必客气。因为我也看出来,这个村子太孤,又在两天,我们也不愿给人家多事。”
赶车的这时确实也有些作难,就答应著上前拍门去了。车里的邢柱子就向铁芳说:“大相公不该告诉这赶车的实话。”
铁芳却微微笑著,摇头说:“不要紧!至多我再同那些人拼拼,或是他们把我捉住送往官府,叫我给独角牛抵命,与你们夫妇绝不相干。我如今已经走到这个地方了,要藏名隐姓也是不行,只可惜我还没有送你们追上前面的官眷!”
他暗暗慨叹著,就向巷口里看去,只见那赶车的在那里敲了半天门,里面才把门开开,是一个男仆样子的人,跟赶车的真是认识,赶车的又回首指了指铁芳这方面,那男仆也不住直著眼睛往他看来。邢柱子却又疑了心,向铁芳悄声地说:“我看这个人家不大妙!那赶车的说话也多半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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