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眼中钉ròu中刺的顾问团,他顿时觉得眼前一阵清亮。然后,他便等着宪兵司令部那边对自己发难——陆选仁自然会马上接手这件事,去同日本人斡旋。说来说去,都没有自己什么事qíng了。想到这里,他心qíng大好,又见外面一派花红柳绿的五月天,便推开桌上刚看了个开头的报纸,起身下了楼。
院中的树下,林秘书正叼着烟卷,同财务课的几位同僚扯闲篇。见沈静从楼里走出来了,赶忙吐掉吸了一半的烟卷,笑着招呼道:“沈主任,今儿天不错,您也正好来晒晒太阳吧。”
沈静点点头:“你们几个又在这儿嘀嘀咕咕的讲究什么呢?”
林秘书扭头看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道:“是这么个事儿——我听人说,德国投降了。”
沈静早在几天前就听陆选仁提过这件事了,陆选仁对这个消息是很感忧心的。沈静却有些无所谓的意思。他毕竟不是一名合格的政客,主要原因还是自身水平实在有限。以他的素质,只适合去当一把枪——陆选仁指哪儿,他就打哪儿。
他对林秘书等人皱了皱眉:“少说话,多做事。顾问团走了,chūn山玉树的特务班还在呢,到时候说你破坏和运,看你怎么办!”
林秘书和他熟了,听他这样说话,就晓得他并不是认真的指责。所以也不怕,笑着点头:“嗻,奴才知道了。”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人,包括沈静,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想这时chūn山少尉忽然捧着一个雪白的大茶缸子从楼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名军装大汉,乃是犬养军曹。二人看到沈静这一群人站在树下正在嘻笑,便低了头,转身又走了回去。这大概是前一阵子排挤顾问团时留下的后遗症。其实部内众人对于chūn山玉树这个人,还是没有意见的——他这个人的身上绝没有一丝讨人厌的地方,而且终日安安静静的藏在树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众人又谈天说地的聊了二三十分钟,沈静回身进楼处理公务。而那林秘书暂时无事,便坐在树下,继续和闲人们扯淡。这回因为没了沈静,所以谈话内容立刻有所改变,直接转到了陆选仁身上。
“听说,这回行刺陆总长的,是重庆派来的顶级特务,差一点儿就要了陆总长的命啊!”
“抓住那人了吗?”
“嘿!那哪儿抓得住啊!陆总长那样的一个人都能着了他的道儿,你说那能是一般的特工吗?”
“听说陆总长要认沈主任当gān儿子了?”
“可能!”
“那我就不明白了,陆总长有两个亲儿子不栽培,把心思都放在沈主任身上,这叫什么事儿啊!”
“沈主任当年替他挡过子弹呗!再一个就是儿子不成器嘛!听说他大儿子有jīng神病的。”
“挡个屁子弹啊!我看可能沈主任是陆总长的私生儿子,不能相认,所以就……”
林秘书听不下去了,开口发表见解:“胡说八道啊,人家的私生儿子都是放小公馆里养着的好不好?你把你私生儿子放在大马路上要饭去?”
话讲到这里,题目又发生了转移:
“沈主任真是要饭的出身?”
“绝对是!我们家楼下的皮鞋匠讲,他小时候同沈主任在租界里给人擦过皮鞋呢!”
“哎哟我的天呐,合着咱们这儿是丐帮了!我让一个要饭的给管着呢!”
沈静坐在二楼的办公室内,偶尔扭头望望窗外,树下那群人还没有散,他看他们聊的兴高采烈,自己也觉出愉快来。撕下纸板上的一页日历,他想着:“明天可以去接阿初回来了……不知道他和疯子过的怎么样了。应该没事的,陆新民好像倒不会伤害他。”
翌日,他果然派车去把顾理初接了回来。因为事务繁忙,他并没有亲去,只让司机把顾理初送回了家中。晚上下班时,他喜孜孜的一边下楼,一边满面chūn风的与下属们道别。心里乐的不知怎样好的,只盼着马上到家。幸而从特工分部坐汽车到他家中,不过三两分钟的路途。只见那汽车刚刚在院门口停下,他便推开车门跳下来,然后恨不能小跑着进入楼内。
“阿初!”他站在客厅门口,快乐的喊道。
并没有人回答。顾理初侧身躺在客厅内的长沙发上,正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