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架起腿来换做舒缓姿态,懒懒说:“又来推卸责任,我额上写‘好欺负’三个字?”
“不跟你争,比我大两岁居然咄咄bī人。”她盘腿坐着,瘪瘪嘴说,“先说谁?最危险当属外公,不过你不同他闹,他大抵不会睬你,但他是黑帮出身,出手可是要人命。”
未央道:“他对你最好,宁可不要小妹。”
诺诺却凄凄然笑,“不,实际不是。老宅子犄角旮旯里总藏住许多秘密,里头一桩秘辛有我掺合,由我来说,显得十分自大。”
她转头望窗外,灰蓝灰蓝天空,鸟儿没有一只,空得寂寞,“我父亲严文涛出自没落世家,最难捱时入程家作了倒cha门女婿,不想两三年发迹,摇身一变成城内地产界大亨,我母亲自然绑不住他,人大心大,要往高处飞,程家不愿放过亲密伙伴,便要想办法留住他,而我居然成唯一筹码。”
未央不语,听她冷冷自嘲:“因他迷恋我。”她朝未央看去,眼中有泪光闪烁,终究没有落下来,“不过只敢偷偷望着,有时抱抱亲亲,也不逾矩,倒是常常与十五六岁学生妹约会,他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事后大方,买车买房,从没出过纰漏。所以,你要小心,最可怕你与我相像,恐怕早已被他看中。”
未得回应,诺诺揉了揉眼,懊恼道:“我早说,这事从我嘴里说出,必然显得我没脸没皮,自作多qíng。”
未央显得十分疲惫,靠着沙发,无奈说:“告诉我又怎么样呢?他如果夺门而入,我要喊谁,谁会理我?打他?一定被扭断脖子沉江。”
诺诺也不想在此话题上多做停留,继而绕过去,不多做感慨,“我母亲,似乎从没有踏进这扇门。她肯为我生下小妹已是莫大牺牲。”
未央问:“你不怨?”
诺诺反问:“你呢?”
未央答:“我母亲生我时难产过世。”
诺诺道:“航空公司教我们,先救自己,再顾孩子。她要忙美容忙扮靓,衣服鞋子一大屋子试不完,晚上还要赶场子打麻将,今天有qíng人节约会,明天又有成年人派对,天天自顾不暇,没有空招呼半死不活的人啦。”
未央笑:“现在是不是开妇女诉苦大会?谁来伸张正义?”
诺诺理所应当答:“钱啊,金钱即正义。”
未央道:“金钱万能,上帝都要站一边。”
“你不要在教徒面前侮rǔ上帝。”诺诺合上书,抿着嘴笑,“再来说舅舅,简直清朝教书匠,每每板着脸教训,这里不该那里不该,生气了竟要女人哄,没一点趣味。”
未央接她话头,“可偏偏许多人爱,因他风流又多金,还是道貌岸然样,哪里需要哄女人扮làng漫,人人都以为是自己道行高深,令金刚罗汉也动心,谁知他还是石头心肠,甩甩袖子潇洒来去,任谁都一样。可就是这幅高高在上模样,引得人飞蛾扑火,前赴后继。”
诺诺鼓掌,为她jīng彩解说,“所以说他无趣,同他结婚,天天胃口不佳,吃饭连句话都没有。”
未央心底里暗笑,那人唠叨起来也是没个完的。
又说:“其他都是飞不起来小人物,无需放在眼里。”
未央道:“这个我有同感。”
顿一顿,诺诺又将话题拉回来,“你知道捐肾后果如何?”
她自顾自接下去,“手术后也许伤口感染,高热,发炎,接下来败血病,死亡几率不低。就算术后健康,少一个肾,便不能做重活,不能剧烈运动,不,可能连做 爱都不可以,高脂肪事物不可以吃,身上易浮肿,比正常人生病多,如再得肾病就没得救,更比正常人寿命短。”
侧过脸,看着未央的眼睛问:“这样你还愿意?”
未央惊异,“你难道不想再活?”
诺诺耸肩,无所谓地笑,“我决定随命运而去,上帝早早召唤我回家,是我不肯认命,害人害己。”
未央说:“你家人怎么肯罢休?”
诺诺说:“他们千方百计令我活着,其实并不为我。我想寻找纯粹的人生,这并不是错。”
未央无奈,“人人都不满足,即使家财万贯生活富足。”
诺诺没心没肺一般,仰着脸,轻轻笑:“你也一样不满足。未央,我已放弃生的权利,你的肾脏暂时安全,怎么连笑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