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辜?”邱一业挑眉,不能相信父亲已然昏聩到这个程度,“她明知道宁江心的死是由余敏柔一手策划却不敢站出来为父申冤,连指认高涵都没胆量,最后只靠贩卖枪支弹药为高涵定罪,让他那样的人渣有机会活到现在,是,十五年钱她还小,不懂事,不能苛求,但争产案开庭时她已经十七岁,心智足够辨明是非,但她仍旧选择站在余敏柔一方,亲自cao刀,伪造一份几近完美的遗嘱,让祖父晚年凄苦,亲姐妹流落街头,余敏柔做过什么,余家做过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你又见过她为无辜民众义正言辞?她只是蜷缩在余家庇荫下,假装善良美好,假装纯洁无辜,其实冷眼旁观,不在乎任何人生死。你看余勉生入狱她有没有掉一滴眼泪,景昌破产她又没有着急去余晋羡跟前要家产,直到余敏柔事发,她依旧冷静,冷漠得可怕。”
银色打火机随手指动作快速旋转,邱一业态度明朗,看不上余敏柔的狠毒,更不屑于宁微澜的伪善,“你信不信,余敏柔认罪伏诛,对她来说不过是罪有应得,不值得同qíng。等到景昌永安一起垮掉,她兴许要站在经贸大厦顶层大声欢呼,终于拜托麻烦,恢复自由身。”
邱振宇却沉吟许久,反驳道:“别人的苦难都不是苦难,把你换成她,可能早就已经不正常。”
邱一业即刻说:“父亲,您并不比余敏柔弱。好在我有个软弱却善良的母亲,独自支撑我度过最艰难的日子。”
“我亏欠你太多。”
“你亏欠最多的是我母亲,你需要道歉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邱振宇却不再言语了,他的烟已经凉透,双鬓斑白,早已不是当初意气风发的邱大状,错过的已无法弥补,握在手心里的正在流失,他站起身拍拍邱一业肩膀,这已算是近年来父子之间最亲密距离,“如果这样做能让你开心,我愿意认罪,只是……如果当初知道你是为报复而和微澜订婚,我一定不会答应。我们的恩怨就在我们之间解决,没有必要牵涉到其他人,最起码,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你。”
“爸爸,可惜这个世界,没有谁有资格无辜,就当是她倒霉,谁让她是余敏柔的女儿呢?先辞掉代理工作吧,有您在,余敏柔恐怕还要少坐几年牢,不过,显然这些对她已经没有意义。”他不在意地耸耸肩,笑得轻松惬意。
邱振宇再三道歉,害她无受牵连,又要独自面对混乱局面,承担罪责。而回应他的是她不同于年龄的冷静,反过来安慰他,“邱叔叔为什么说抱歉,你帮了我们家那么多,是我们要谢谢你才对。至于说邱一业的要求,希望您能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办法,我们家的事绝不能让您做牺牲。”
邱振宇说:“我当初决定做假遗嘱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过会有今天,一切都是我心甘qíng愿,你不必心怀负疚,更没有必要告诉你母亲,她……她的身体实在撑不起。”
“我知道,我会有分寸。”
邱振宇起身告辞,嘱咐她注意身体,不要管外界传言,一只脚跨出门外,却仍是忍不住回过头来说:“阿宁,我一直很想问你。”
“您说——”她细细柔柔地笑着,仍旧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让人不忍伤害。
谁能借一双慧眼,分清这是虚假幻象,还是真挚美好。
邱振宇问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恨你母亲?”
宁微澜摇头,“怎么可能呢?无论发生过什么,她始终是我母亲,我怎么可能去恨她?”微笑,眼尾唇角一一上扬,无懈可击。
“这样就好。”
留给她最后一夜,与江心画廊独自相处。
两年的努力说不上多么锥心泣血艰苦卓绝创业路,画廊的发展一路平顺,有余晋羡与霍展年共同照应,能够有多少波折?连人事筛选都经霍展年亲自过目,未得他同意,任何差错都不会有。
可这终究是她付出心力全心全意投入的第一件事,未见花开就已凋零,在余家败落的大cháo中,免不了被贱卖的命运。
她带走的只有父亲的画,被重新装裱的《微澜》依旧美丽,郁郁葱葱盛开在一旁,守卫着她的起伏人生。
大闸口监狱,白日烟花盛典。
何律师问她,怎么知道洪大荣那种地痞无赖会收钱去和霍展年做对,她笑说,有人天生见不得别人好,高涵在的时候洪大荣就想尽办法跟他做对,明面上斗不过就在暗地里给他设圈套穿小鞋,怎么卑鄙怎么来,现在高涵进了监狱,剩下的对头就变成霍展年,你说陆满是霍展年要灭口的人,能让霍展年头痛,又有钱收,洪大荣不可能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