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一一边fèng合,一边看向门边。柴田已经不见。初时对柴田野蛮举动的愤怒,此时已经消褪殆尽。那双灵巧的手,每一个动作都那麽完美,仿佛艺术般的切除,没有多余的举动,在方寸之地准确而细腻。
宏一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无法忘记这双手所做的每一个动作。柴田虽然蛮横,却拥有真正的救治人的才能,只要他能救治病患,蛮横无礼又算得了什麽?剪断fèng合线,宏一立刻脱掉手套,跑出了手术室。
没看到柴田的身影,宏一先被患者的妻子拦住。
“医生!”渡边太太迎了上来,焦急的神qíng中透著期待,“我丈夫他……”
“他已经没事了,只是身体很虚弱,需要观察几天再转入普通病房,请不用担心!”宏一回答著,焦急地左顾右盼,柴田或许还在附近!不顾医院的规矩大步地在走廊上奔跑,想要见到柴田的心qíng那样的急迫,让他忘记了刚刚手术完成的疲惫,一心只想再和那个男人见面,说话。
他想感谢他。如果没有柴田,渡边先生将会死在手术台上,再也见不到他的妻子和女儿,如果没有柴田,宏一将一生无法原谅自己。柴田不仅救了渡边,也救了宏一。
沿著医院跑了两圈,从楼上到楼下来回奔波,宏一跑得jīng疲力尽,最後坐在楼梯上喘著气。突然出现的柴田又突然地消失了,仿佛像一场梦一般不真实。宏一靠著栏杆,怀疑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他希望有人能救渡边,於是柴田就出现了。他被这个想法吓坏了,再度跑下楼来到监护室。隔著窗户,渡边一脸平静地沈睡著,再过两个小时,他才会从麻醉中醒来。
宏一脱力地坐倒,双手拍上脸颊。不是梦,真的不是梦。渡边确实获救了,这说明,柴田真的来过。宏一微微笑了起来。没有哪种快乐能比得上救人於危难的喜悦,yīn罹的心qíng一扫而空,疲累袭来,宏一坐在地上看著对面的长凳,就是不想站起来。
走廊尽头响起了脚步声,金野的身影幽灵般地晃dàng著,出现在宏一的面前。宏一瞪著他,此时此刻,他也没力气讥讽金野,只能用眼神表示自己的不满。金野嚼著口香糖,看了一眼监护室里的渡边,哼了一声:“你还真好命啊!”
宏一深吸口气。“好人当然命好。”
金野恨恨地瞪著他,半晌哼了一声:“运气好不是时时都有的,你最好向上帝祈祷下次你倒霉的时候他还能记得你!”
宏一笑了笑。“上帝肯定记得我,只怕他记不得你。”他瞪圆眼睛看著金野,“像你这种人,上帝应该不会保佑吧?”
金野气得面孔扭曲,看著坐在地上的宏一,他竟然抬起了腿。无力反抗的宏一只能抬起手臂保护自己。就在这时,渡边太太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金野慌慌张张地将脚放了下来。渡边太太在看到宏一的时候叫了起来:“医生,你怎麽了?为什麽坐在地上?不舒服吗?”
她伸手扶起了宏一,一脸担心得要命的表qíng。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宏一微笑著解释,安抚著老太太。
“累的话也要坐在凳子上,”渡边太太将宏一拽到了长凳边,“刚刚真是吓坏我了。”
金野皱著眉看了他们一眼,调头便走。渡边太太看著他的背影,叫道:“医生,谢谢你!”
金野愣了一下,不悦地回头。老太太看著他微微垂下头。“谢谢,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宏一冷冷地看著金野。不知道真相的渡边太太的道谢,让金野多少感到内疚了麽?
金野沈著脸,什麽也没说,径自离去。宏一将渡边太太扶到长凳边坐下,握著她的手道:“渡边太太,救了你先生的医生,是第一外科最优秀的医生哦。”
渡边太太哦了一声,一个劲点头。
宏一带著崇敬的心qíng,一字字道:“他的名字是柴田秀助。”
渡边太太一边点头一边看著宏一。“医生,你的名字是?”
宏一一愣,伸手抬起胸牌。“我是急救科的内海宏一。”
渡边太太深深地凝视著宏一,含笑道:“内海医生,谢谢你。”
宏一笑著,羞涩地垂下头。对医生来说理所当然的事qíng,却受到如此深切的感激,他有些承受不起。看著渡边太太走到窗边,凝视著监护室里的丈夫,从她身上透露出对亲人深重的眷恋珍惜,让宏一再度体会到自己肩上所负担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