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着一点愤怒和怨恨,她回了雷宅,一路上走得安安然然,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有人跟踪。也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其实已经失去了自由。
如此到了雷宅之后,她找了个机会,堵住了从外回来的雷一鸣,说道:“我明天就走了。小文一定要留下,那我也不勉qiáng他了。”
雷一鸣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先等等,过几天我也要去趟天津或者北京,到时候能调来专列,你跟我一路走。”
说完这话,他扬长而去,回了上房。叶chūn好观察他这个态度,没有看出凶气或者恶意来,自己便活了心,暗想再住几天也行,倒不是要贪图专列的舒适,而是想要多和妞儿相处几日——这些天来,她
动了好几次心思,想要回家设法,把妞儿要回去。先前不见妞儿倒也罢了,只是微微的惦记着,也不觉怎样,如今和妞儿朝夕相处了,她一想到自己将要离开妞儿,心里便像刀绞似的那么疼。
雷一鸣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安抚住了叶chūn好,然后他暂时把她放到了脑后,把全副jīng力都放到了眼前的大事上。
北伐成功之后,如他所料,各方面的新贵们重燃战火,打得越发激烈了。如今,北方这边很有几位大人物,想要拉拢他过去,一起向蒋中正开火。
雷一鸣这半年来苦心经营,借着虞天佐的势力,拉大旗扯虎皮,给自己造了个副总司令的身份。把前巡阅使和副总司令这两块牌子亮出去,他像个待字闺中的美女一般,开始坐等各方势力登门。如今总算有人向他送来秋波了,他斟酌了一番,然后便去找了虞天佐,与他商议这桩大事。
然而虞天佐对此毫无兴趣——他在热河关起门来做小型的土皇帝,自给自足,已经是挺愉快。而且蒋中正亏待了别人,可并没有亏待过他,他犯不上为了打仗而打仗。
三言两语的,他给了雷一鸣一个软钉子碰。雷一鸣告诉他:“若是我们肯同他们合作,长远的事qíng姑且不提,首先就至少能得这个数。”
说着,他向虞天佐比划了个手势,虞天佐愣了愣,然后问道:“一百万?”
“是。”
“是给你我二人的
,还是你一百万我一百万?”
“当然是给咱们两个的。”
虞天佐当即大摇其头:“那没意思,我上哪儿还弄不来五十万?这点数目打动不了我,我不gān。”
雷一鸣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点微笑,心想你既然上哪儿都能弄来五十万,前些天为什么催命似的bī我出钱?没有我帮衬着,你一个人就能挑起那联军总司令的大旗了?
虞天佐这时望向了他,又道:“你也不要跟着他们搀和这些事,你有人马有地盘,先这么混着吧。如今形势还不明朗,等他们之间要分出胜负了,咱们再表态。”
雷一鸣仿佛是深以为然,又深深的点了点头,同时心里继续想:我那点人马,那点地盘,若是双方真要分出胜负了,谁还差我这么一点力量助阵?恐怕还未等他们打出眉目来,陈运基那帮人就要穷得哗变了。
想到这里,他心悦诚服的对着虞天佐点了头:“老虞,你说得对。我们确实是得稳住了才行。我终究是比你年轻几岁,事到临头,就有点慌了神。”
然后他不再提这话,因为看出来了,自己和虞天佐的利益并不一致,他做不成自己的知音。他不雪上加霜的对自己趁火打劫,就算是好样的了。
没有虞天佐,还有张嘉田。他有心去拉拢张嘉田,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万万不行——谁知道那帮叫着要“反蒋救国”的人物能不能造反成功?若
是不能成功,那自己把张嘉田拉过去,不是反倒害了他?
雷一鸣现在急于重新掌权,急得一切都顾不得了,谁都能害,唯独不肯去害张嘉田。张嘉田经过了他的重重考验,终于得了他的最终承认。从此这人毕生都是他这一边的了,他也要用一副新面目来对待他了。
他一直藏着一副新面目,新面目是慈眉善目,藏了三十多年,等着有缘人来才亮相。有缘人久候不至,他这副新面目渐渐蒙了尘,变得面目模糊,几乎被他自己淡忘。如今他以这副面目对待了张嘉田,却又是一场独角戏,张嘉田不知道他这些百转千回的心思,从表面看,也看不出他已经对他换了菩萨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