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她摇摇头,眼框中噙着泪水,“我的人还在,但是我的心,回不去了……他给了我一个家,尽管他从来没有说过爱我,可是我已经放不下了。”
顾怀琛僵直了身子,难掩眼中的哀伤冷漠:
“你明知道,他拿你换取了半壁江山的承诺。视感qíng如糙芥的人,你也要去撞个头破血流吗?!顾流芳,我在你眼中,究竟算什么!”
流芳抹去脸上的泪水,看着他,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
“哥哥。”
顾怀琛面如死灰,一手抓住她的手臂,寒声说:“你再说一遍!”
“是哥哥。因为担心你的安危,所以答应跟你走,但是对不起,我已经做不到了。”流芳木然地看着她,手臂很痛,可是她的心更痛,“我知道他的谋算,知道他的野心,或许他对我从无真心。但是我现在不能走,有很多事我没有弄清楚,我不能一辈子这么不明不白就离开了。有一句话,或许你没有听过。”
“是什么话?”
“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己。”
顾怀琛身子一颤,抓紧了她的手不由自主的一松,说道:
“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过人的美貌,没有显赫的背景,我只是平凡的顾六。再赌一次,我还输得起。”
锦安太子已经烟消云散,惟有名字留在皇宫秘史之中,对她而言根本不意味着什么。她望着他,稍稍用力挣脱了他的手,轻声说道:
“怀琛,忘了吧。你值得拥有比我更好的女子。”
说罢,她转身走向停在一旁的马车,怀琛看着她的身影,脸上因痛苦而着,一字一句地说道:
“流芳,这一次是你背弃了对我的承诺,你要回到百里煜的身边,以后就没有我顾怀琛!有朝一日,他百里煜匍匐在我脚下苟延残喘时,你要记住究竟是谁把他推到万劫不复的地步的!”
流芳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目光忧伤地看着他,说:
“谁都可以不爱惜你,可是你自己不能不爱惜自己。你可以恨我,或是恨他,可是不要因为我而变得不像你自己。怀琛,我和你,永远不可能是敌人,最初的总是最美,于你于我,那只是一个遥远的梦罢了。”
是梦,就总会有醒来的时候。
怀琛,你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能闯进你和我的梦中打破了平衡,而我自己也没想过,爱有时候会是一种习惯。
习惯了他有意无意的陪伴,习惯了他风流恣肆的笑,习惯了他的戏谑欺骗,习惯了他抱着自己入睡的温暖胸怀,更习惯了他望着自己时黑眸幽深如海似要将人吞没。
顾怀琛不语,眉宇间一片落索,转身默默地踏过舢板上了船。
他背对着她,月白长衫迎着风,落寞而萧索。
看着他渐行渐远,流芳忽然想起了南山寺中老韩王给她讲过的一段佛偈:
“我问佛:世间为何有那么多遗憾?
佛曰:这是一个婆娑世界,婆娑即遗憾。没有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也不会体会快乐。”
顾怀琛,也许我会是你的一个遗憾,可是有了遗憾,才会体会人生中的幸福,不是吗?
她从马车上卸下一匹马,上了马便朝着韩王府方向飞奔而去。
一拐入韩王府所在的大街,只见满街不知何时挂满了白幡,店铺的门紧紧关闭,她心里顿时一慌,街上一片萧索,行人绝迹。
韩王府门挂着两个硕大的白灯笼,黑色的“奠”字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她下了马,脚步有些浮软,不会是老韩王出了什么事吧?!
王府的大门一推便开,竟无人看守。门开的一霎那一阵哀丧的哭声传来,她才发现,整个王府到处都挂满了白布,有些地方堆满了香烛冥钱,刺鼻的烟火味熏得她眼睛都几乎要流泪了。
“哐当”一声,两个仆人见了她,惊吓得连手中的托盘都扔掉了,捂着眼睛呀的大叫着跑开了!
她狐疑,迅速走入传出哭声的大堂。
里面一众哭得正伤心的人一见了她便齐齐收住了哭声,然后仿佛见了鬼似的四散逃开,流芳愕然,随即抬眸便见到当中一副棺木,前方神龛上摆着一块牌位:
百里氏流芳之牌位
这一瞬,她终于明白了。
她大踏步向前走到棺材旁边,双手用力一推,棺材盖被打开,里面出了她的惯常衣物外别无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