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男人们的话题顿时往下三路去,猜想她是不是同时跟了顾家父子,又笑她养了一帮棚户区出来的小赤佬,白天当卫兵,晚上就不知道派什么用处了……
有人使眼色,笑声渐渐低了下来,“来了,那个就是-”
一群人簇拥着明芝进来。季老板有枪有人有钱,和她做朋友好过做对手,因此她的朋友不比她的敌人少,商会的年终聚餐正是培养感qíng的时候。
宝生不喜欢这种场合,跟着明芝来的是李阿冬。他身量还没完全长成,但穿上西装已经很像样,俊秀,斯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哪家的富贵子弟,根本猜不到他的外号叫疯狗-有回他杀红眼,一个砍翻七个,差点把赶来救援的小吴老板也砍了。
吃过饭,大佬们约好了下一场活动,也有诚意邀明芝的,被她推却,“改日一定要聚,今天还有事。”
吴宝生在门外车里等她,他们得连夜赶回梅城,季老太太身体不太好,想见她一面。
明芝在席上喝了两盅酒,热烘烘有些上脸,闷得心突突跳。她把车窗下了一半,寒风卷着雨点子冲进来,激得宝生打了个喷嚏。他摇头晃脑甩掉剩余的痒意,“姐,你认识路吗?”
报信人下午摸上门的,愣头青一样,说完就要接二小姐回家-太太和大小姐吩咐务必尽快赶回去。明芝那时在写年礼单子,听了也不生气,把笔一搁,抬抬下巴让宝生把人“请”出去。
报信人拍门刚嚷嚷,旁边有人拉开他,季老板前几天刚亲自动手收拾了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你这乡下来的小伙子别呆头呆脑找死。huáng包车车夫说是非说得口沫横飞,把报信人扯到巷角,“季老板可不是普通女人-”
青皮混混不服季老板的管,跟上来想比划比划。
其实不过欺她是女人。
看热闹的不敢凑太近,但远远站了起来盯着,都以为她会叫手下的两大金刚,宝生或者阿冬上场。这两位也是杀星,出了名的下手重。谁知季老板笑笑,大衣扔给小吴老板,围观的人还没看清,青皮混混已经被打成血葫芦。按帮忙抬人的医馆伙计说,肋骨全碎了戳穿肺,起码得在chuáng上养个一年半载。
季老板讲了,医药费她来,狗命不值钱她不要。当然,如果谁真心不想活,她也不介意送一程。
报信人是季家老管家的儿子,替季先生开了五年车,也接送过小姐们,哪晓得不声不响的二小姐数年不见,眼睛一眨小母jī变老鹰。听是听过传闻,然而谁会当真呢,大小姐再厉害样样生意都管,不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二小姐还能qiáng过大小姐?
正在发呆,车夫推一推他,呶嘴叫他看,小吴老板出门。
只见刚才的粗壮少年被一群彪形大汉簇拥着上了车,个个腰里鼓鼓囊囊揣了家伙。车夫压低声音,“年前地盘还得变一变,”他竖了竖大拇指,“季老板这是能人哪。”说时见到吴宝生向这边瞄了一眼,车夫赶紧抓下帽子,低头弯腰行礼,“吴老板好。”
报信人只觉得吴宝生目光在自己身上停了一瞬,那感觉跟被野shòu盯上似的,浑身不自在。幸好车子发动,那帮人全出动了。
报信人疑疑惑惑地问,“怎么使得动他们?”
这时有人招手叫车,车夫来不及理他,扔下句话就走,“有钱有能耐,怎么使不动。”
报信人摸摸后脑勺,他是聪明人,不然也不能给季先生开车,定定神赶紧回家。话是传到了,二小姐怎么做可不是他能左右的。
没人带路,明芝自己开车,雨里夹着的雪粒子越来越密,要转大雪了。宝生虽然信任姐姐,但也暗暗认定她在任xing。按他的想法该安排上三辆车,他和李阿冬都跟着,这才叫衣锦还乡。他不知道季家怎么回事,姐姐又怎么先前姓陆现在姓季,不过从下人的态度也能猜出她这二小姐在家里不受宠。
宝生如今胡作非为惯了,当下打着凶恶念头,只要季家敢对姐姐有什么不礼貌,他豁出自己百来斤也要叫他们晓得厉害。
汽车在雨雪中风驰电掣,颠得宝生肠胃扭成麻花,终于到了季家老宅。
好一所大宅院!
宝生念头一闪,却没多想。他跳下车拍大门,“开门开门!”
门房细审过,这才放他们进去,随即又紧闭大门。
明芝缓缓下了车,宝生帮她披上大衣,又后悔没带上棉袄,要说挡风保暖还得数老棉袄。雪片纷纷扬扬地落,没多久明芝睫毛上便沉甸甸的。她眨眨眼,那点雪掉了,有些滑在面颊上变了水,湿漉漉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