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得表达,可敏于行,她一把拉倒他,把他按在身下,用膝盖制住他双腿,她低头在他额头轻轻一吻。她的唇也不柔软,和她的手一样粗糙,缺水,gān裂,然而够了,他静静看着她,“明芝……”
她没理会他的呼喊,低头解开他的睡袍,手掌按在他的左胸,那里腾腾欢跃,躁动不安。
长途跋涉让他损失了健壮的外形,但没关系,他深知可以向面前的人袒露所有,她近乎可笑地接受他的全部,或许因为他是她拥有的第一件珍爱,也或许她有足够的力量纵容自己。
他艰难地仰起头,眼里满是渴求,“明芝……”
他得到他想要的,比那还多。在黑夜中他俩紧紧相拥,沉沉睡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梅城变了样。从前它富足,所以从容,虽然是小城,一样有电灯公司,青石铺就的道路gān净宽畅。战火破坏了它的安详,处处有残砖败瓦,路上行人缩着脖子弯着腰,明芝和徐仲九,一前一后走在他们中间。
初芝以为自己天衣无fèng,可从她出走前的询问中明芝还是找到蛛丝马迹,初芝藏在季家的一处房产中,那里季家用来安顿无家可归的年老仆妇,后来没人住就一直空着。房子在临河小巷中,推窗便是河,要买吃食只消呼喊河上做生意的船。放下竹篮,船上人家收掉篮里的钱,再把吃食放入篮中,收起篮子买卖已成。
冬日萧然,河面水位降低不少,不见船只停泊。邻水的墙面斑斑驳驳,是陈年青苔的印迹。明芝幼时来过数次,那会常说要把她养在那里,但因为老太太反对,终究没有实行。至于老太太为什么反对,恐怕还是怕养在外头坏了季家忠厚人家的名声,毕竟在家也不过多双碗筷。
明芝敲门,好半天没人应。眼见周围无人,徐仲九闪身上前,掏出工具三下五下开了锁。谁知却推不开门,等使上蛮力硬推,门后有人摔倒在地,发出哎呀之声。
徐仲九当先进去,明芝看了看身后,飞快进门,反手扣上大门。
初芝吃惊地跳起来,“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明芝哼道,不愿意làng费时间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要做什么?”初芝所为何来,明芝有个大胆的猜测,然而这种事qíng似乎不是斯文秀美的初芝能做的。她怀疑徐仲九和沈凤书也有同样想法,可谁也没说出来,大概谁也不敢相信初芝竟会如此。
初芝退后一步,却没回答,只是说,“你们快回上海,日本人查得很严,凡是青年男女看着有嫌疑的,当众就杀。”明芝朝徐仲九使个眼色,他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刚好站在初芝旁边。
初芝又退一步,“gān吗?”
明芝四下翻看,初芝不由心慌,但徐仲九就在身侧,想必她一动他会跟着动。
油,炸弹,爆竹,一样样被明芝找到。她冷笑,季家每每认定陆芹放dàng不羁,才生出她这样杀人放火样样来的女儿,没成想归根结底是季家的问题,初芝这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竟也想着去放火。
初芝见事已至此,也不再遮掩。她沉下脸,“是,我要烧了季家。它是我的,宁可它烧了化了,我也不要见它落到鬼子手里。”
“那么灵芝呢,谁来照顾她?还有友芝。你是季家的长女,照顾她们不是你的责任?”明芝把翻到的东西又一样样放回去,“园子烧了可以再建,人没了去哪里找?”她难得苦口婆心,突然有些不习惯,怒气勃发,恨声道,“不就烧个园子,我去!”
此言一出,徐仲九,初芝,齐齐呆愣。
徐仲九暗暗叫苦,他早知道,季家养的女儿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疯。不必说明芝,友芝离家出走,飘洋过海去求学;灵芝虽小,但自作主张从南京跑回老家,要跟人进山打游击;如今连老大初芝,一个爱发发小脾气的大小姐,竟然单枪匹马想去烧鬼子巢xué。这不是疯是什么?!可怜他还得清清嗓子表示支持,“此事从长计议。”
不是不做,只是总得做好全身而退的计划。
明芝和徐仲九也住进这套房子,深居简出,好在梅城元气未复,谁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乡下人。近年徐仲九只有碰到大事才亲自出马,可如今手下人才凋零,三山五岳的朋友又因为变动分成两块,热血的大多把命送在会战,热衷升官发财的迅速投向日本人,所以可用之人实在难找。而且找不到好的还不如不找,不然事败落下活口到敌人手上,那就连最后一条路-跑路都给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