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他来到自己面前,当他和自己四目相对的时候,仿佛又制造了一场错觉,让他觉得怒意蓦然失踪了,对这个人完全讨厌不起来。
也不知道究竟是那些讨厌成了错觉,还是这些不讨厌成了错觉。
于是路楚然说了实话,“你做的事qíng有点讨厌,但我不讨厌你这个人。你很在意我讨不讨厌你吗?”
“不在意,”叶汐笑了一下,让这句话听起来没那么伤人,“所以我才做让你讨厌的事qíng。”
路楚然没有生气,还忍不住跟着他笑了,笑得有点无奈,好像qíng绪讯号发生了偏差,恼怒的因子拐了弯击中了他的笑点,“你这么耿直是怎么活到这么大没被人打死的?那你还来敲我门让我救你gān什么,你不怕我很讨厌你于是见死不救么?”
“如果你这么恶毒那我死在你门前恶心你一下也是挺值得的,造福社会了。我开玩笑的,我只是当时想到的人就只有你了,直觉你会救我,所以就来找你了,事实证明我没有想错人。”
叶汐说完,路楚然就叫护士过来给他拔针,叶汐站起来把衣服还给他,冷风chuī到身上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我看上去很圣母吗?”路楚然勾了勾唇角,替他把衣服穿好,袖子长了一点点刚好把手掌笼住,只露了一点手指在外面,竟然有点可爱,路楚然觉得自己一定是太困了出现了幻觉,“冷就穿着吧,借你穿一会儿。”
路楚然说完就拿起电脑往外走了,叶汐跟在他的背影后面,仲夏夜的天空晴朗又幽深,偶尔能看到几颗yù将滴落的星光。
叶汐看不到眼前人的表qíng,只有他不断往前走的脚步,他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是么,我以前没对你笑过?”路楚然给他开了副驾驶的门,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叶汐勾着嘴唇思索了半晌,回他说:“很少。”
其实,几乎没有。
大概叶汐自己也没有发现,他每次有求于人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开始讨好对方,就像一只猫的动物习xing,没事的时候高傲地享受着别人的温柔,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开始粘人摆出软弱的姿态。
“哦,那以后看我笑要收钱。”路楚然还没发动车子,把手搁在方向盘上,望着叶汐,“你就别回你家了,味道那么重居然还能忍这么久,今晚先去什么地方过夜,你家人在哪里,还是你要去住酒店?”
叶汐回避了一下他的眼神,表qíng很清淡,“我没有家人,也不住酒店。”
“抱歉,我不知道。”路楚然脸上露出了一点点尴尬的意思,沉默几秒过后又继续问,“那你的朋友呢,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朋友,之前到你家睡的那些你说过是你朋友。”
叶汐的表qíng好像想笑又很勉qiáng,他还真的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
可是他听出了路楚然话里的潜台词,他知道路楚然虽然说他不讨厌,但其实有点看不起他,他本意是想解释,但是心里莫名其妙地焦躁起来,“你不要说得我好像很滥jiāo一样,来我家睡过的一共就两个,也没别的了,我不是那种乱搞得病又去传染给别人的人,用不用我把体检报告给你看?”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对方。
叶汐语气又软了下来,带着生病时候的虚弱气息,刻意地将自己此时此刻的温顺无害发挥到极致,“对不起,我知道是我给你印象不太好,我……”他停了一下,当然不能够说出我其实没有朋友这种大实话,但是他说了另一句实话,“我没有带手机,联络不上他们,而且,而且我不能去他们那里,我不能倚靠他们。”
“为什么?”路楚然其实原本想说关我什么事,那是他的本能反应,你怎么活是你的选择,就算你真的是那种人那也跟我没关系,但是他觉得叶汐生病已经很难受了,他也没有必要非要再用这些话去刺他让他更难受一点,“朋友不就是用来倚靠的吗?”
“不能倚靠别人,否则会失去话语权。”叶汐有气无力地窝在座位里,整张脸都隐没在yīn影里,凭着语气听不出任何qíng绪。
路楚然没有听懂这句话,“什么意思?”
爱也好喜欢也好,一旦把这个东西当作筹码去倚靠一个你并不相信的人的时候,就失去了话语权,把自己放在了危险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