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方的天与地,他陪着她,用最好的演技,最好的默契,扮演着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钱至望着他,他的肺部在三亚那场落水中遭受了重创,即使康复之后,也偶有痰中带着血丝的qíng况出现,但从未像今天这么严重过。
钱至想喊人,却被他制止了,只能gān着急,眼圈都红了,说,老爷子怎么能这样对大少爷!他真的不知道大少爷爱着姜小姐吗?!
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笑得那般悲凉,纠正道,说,她不是姜小姐,是程家的三少奶奶。
风里,他站得笔直,身姿孤独而遗世。
他怎么能不知道他的祖父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惩罚他,是为了嘲讽他,自以为奋不顾身的爱qíng,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笑话。
他还记得,三亚那场殉qíng的海难让他失明,也让他苦守了许多年的爱qíng曝光于祖父眼前——是的,该让您勃然大怒的不仅仅是凉生爱上了她!有损了您的体面!我也爱上了她!寸心若狂!
那天,他在病榻之上,对着这个为他cao碎了心的老人,满心悲凉,只不过刚刚开口,他说,祖父,对不起,我……
程方正制止了他说下去。
他不想听自己最骄傲的孙儿的脆弱,更不想听他的忏悔,这是他从来都没有在他眼前出现过的悲伤。
他不想看到!
他宁愿从来都不知道,他最引以为傲的孙儿为了一个女人,跳下了海!
祖父,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爱上了这个女人吗?!
……
程天佑一直记得,那天,祖父在自己说出“对不起”那三个字的时候制止了他,只是沉默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沉默如同死寂的海面,酝酿着不可预知的狂风巨làng。
他一直知道,祖父不可能让他去爱这样的女子;但他没想到的是,连他去倾诉爱上她的权利都没有。
如今,当凉生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她,自己的祖父,还都不忘记用她来羞rǔ自己——看看吧!这就是你为了她连命都不要的女人!怎样了呢?!你为她抛却xing命,她却嫁了别人!醒醒吧!爱qíng!可笑!
可笑的爱qíng!
冷风袭来,他渐渐从回忆中清醒,依然是那么克制的脸,对钱至说,更像是对自己说,以前的事不许再提。
他说,从此,她就是程家的三少奶奶。
132大少爷想见一下三少奶奶。
我看着天佑离开的背影,转脸对钱伯说,我不能住在这里的!你是知道的!你说过我只是来坐坐……
程天恩抬手,将那杯茶泼到我脸上,说,这是我替我哥敬你的!你这个心里养着一窝毒蛇的女人!
我愣在那里,一身láng狈。
瞬间,我从桌子上也拿起一杯茶,回泼了过去。
所有人都愣在那里,包括程天恩,待他清醒过来的时候,钱伯和汪四平已经将我们两人给隔开。
程天恩俊美的小脸是异常bào怒,几乎牙齿咬碎,说,你!
汪四平按着他,生怕这美少年一时想不开跟我拼命。
我看着他,说,这杯茶,你泼我,可以!但是你泼在三少爷的太太身上,那就是我活该还你!
程天恩先一愣,随即冷笑,擦了一把脸,说,三少爷的太太?!三少奶奶!呵呵!你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我也笑,说,不敢当!是你们程家请我来的!
钱伯在一旁,都有一种不忍直视的表qíng了,末了,他还是得两下安抚,可遗憾的是,没等他开口,程天恩已经像只发威的小老虎一样,冲我扔杯子,扔碟子,这一些,全都碎在我脚边,他说,姜生你就是个贱人!你就是个扫把星!你滚回巴黎跟你的姘头在一起,别回来祸害人!
姘头?!
此生最恨的就是别人侮rǔ凉生,这是我从小便具有的品质——
幼年童年乃至少年时代,家庭贫寒导致的qiáng烈自卑作祟,导致qiáng烈的自尊,我为了凉生可是“东征西战”——战北小武!战何满厚!战河边洗衣的村妇大妈!上战街头地痞流氓,下站小破孩长舌妇,街头巷尾,整个魏家坪,战果奇差,但是百战不挠!
别人nüè我千百遍,我可以待他如初恋;但是一涉及到凉生这里,那就是遇鬼杀鬼,遇神杀神的!
这导致我现在本该柔软的女青年时代,一旦触及这根弦,恨不能成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