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毕业后没有去找正式的工作,而是在镇上开了一个网吧,网吧很小,电脑速度也不快,但生意不错,来上网的人很多。每次我去了,阿来必请我喝酒,在网吧边上一个邋遢的小饭店,一盘花生米,一盘拌huáng瓜,一盘ròu丝,我们喝到心满意足。
“南一。”阿来说,“你真的打算在这里呆一辈子么?”
我沉默一下答他:“兴许吧。”
“我们都认为你会有很大的出息。”阿来说,“你在学校里的时候,一看就不一样,而且就讨女孩子喜欢。羡慕死我们!”
“不谈女孩子。”我说。
“失恋嘛。”阿来劝我说,“不可怕,不过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就有些不值得了。”
因为这个话题,那一天的酒喝得不是很痛快。阿来回到网吧的时候,我跟着去了。我已经很久不上网,我在一台空机前坐下,劝说自己,或许也该去看看国家大事,海啸gān旱,飞机失事,我曾经所在的那个世界就算一如既往地灾难频仍,但这些已经不能再影响到我,所以,关心一下也无妨啊。
至于过去常去的网站和论坛,已经跟我绝缘。
除了一个。
犹豫了几分钟,我终于忍不住去看了看“小妖的金色城堡”。
我放不下七七。
小镇的网吧网速很慢,在网页终于打开的时候,令人惊愕地跳出来一个对话框,就像一面旗在大风里飘啊飘的形状,上面写着一行大字:寻找林南一。
我看见她们写:林南一,男,年龄20-30,血型不详,星座不详。xing格bào躁,爱弹吉他,不太快乐。如有知其下落者请速与我们联系,即付现金十万元作为酬劳,决不食言。
留的联系人赫然是,优诺。
就像当年寻找七七一样,她们在这样大张旗鼓地寻找我。这是为什么?难道又是那个心理医生的好主意,让我回去唤醒七七的记忆?或者是七七哭着闹着要找我,他们没办法,只好出此下策?
我从来不知道,我可以值这么多钱。
十万,我的天。
搞笑的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看了看,已经有超过200条留言报告我的行踪,每一个人都说得言之凿凿,我看见自己上午在甘肃下午就跑到了海南,实在忍不住笑了。
遗憾的是,我在网上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她们通报七七的病qíng,倒是bàobào蓝的新书搞了个“主题歌”的噱头正在做宣传,她新书的名字,居然叫做《没有人像我一样》。
网上有个链接,点开来,是我唱的歌。
我都不知道是谁录下的,好像还是LIVE版,不算清晰,却足以勾起我对前尘往事的记忆。
让我失望的是,翻遍了网站的每个角落,我还是没有七七的任何消息。我也就无从知道,她是已经想起来还是已经更gān净地忘记?她还会不会记得世界上有个关心她的傻瓜林南一?
我终于决定走了,走之前,却恶作剧地匿名留下一句话:一个人不可能找不到另外一个人,除非他瞎了眼睛——那么全世界都是瞎子呢,不是吗?
我走出网吧的时候,天空开始飘雨。我忽然想起七七说着害怕下雨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了一阵柔软的牵动,我只能笑自己,嗨林南一,搞了半天,你对这个世界还是未能忘qíng。
那天晚上我梦见七七,却是一个恐怖的噩梦,她不知道被什么追着一直在疯狂地奔跑,她的胁下还cha着那把水果刀,但是奇怪地,她没有流血,也没有喊疼。
“林南一,”她忽然镇定地停在我面前,停在我的眼睛里,轻声问我:“你怎么在这里?你不管我了吗?”
“管的管的,”我忙不迭地回答,伸手轻轻拥住她,“七七我怎么会不管你呢?”
“你是谁?”她忽然疑惑地看着我说,“我不认识你。”
这句话在梦里也伤透了我的心。我就那样傻傻地,伤心yù绝地看着她,直到她的脸慢慢地变得模糊,“林南一,现在你知道了吧?”她忽然这样问,我定睛再看,是图图的脸,她冷漠的表qíng仿佛要拒我千里之外,我不能说一句地松开她,她像一滴水一样溶在了空气中,再无一丝痕迹。
“图图!”我撕心裂肺地喊,自己能感觉这声音震dàng鼓膜的疼痛。
然后我醒来,微熹的晨光透过窗户,新的一天又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