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你别后_作者:吴沉水(54)

2016-09-18 吴沉水

  我不知道邹国涛送我蝴蝶兰之前是否踌躇过,是否过分思量过,但我在最初的窘境中摆脱出来后,嗅着花束隐约而来的芬芳,我忽然觉得心里有一部分柔软的东西开始复苏,我想孟冬送过我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但从未送过我这样正儿八经的鲜花,如果算起来,邹国涛给我的这束,其实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的,来自异xing的,带着明显求偶信息的花束。

  我不禁深深吸了口气,抱着蝴蝶兰,忽然觉得心qíng莫名其妙有所好转。

  无关送花对象如何,仅仅出于虚荣心的满足,我也觉得这花来得正是时候。

  是的,我也有虚荣心,我其实也不乏浅薄,但有时候欢愉这种东西就是来得如此简单直白,与思想无关,与价值取向无关,只要一束令人尴尬的鲜花,就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嗅着手里的蝴蝶兰,给李少君打了个电话,她有气无力地问:“你怎么啦?”

  “有男人给我送花了。”

  “呸,哪个没长眼的?”她登时来了兴致,“你是来显摆的吧?”

  “对啊,”谁让你一直跟我得瑟你的辉煌qíng史来着,”我慢悠悠地回答她。

  “哎,怎么样,老娘们还收到花,那感觉不赖吧?”李少君笑嘻嘻地问。

  “还行。”我补充说,“不过跟送花的对象无关。”

  “本来嘛,女人到了咱们这个年纪,谁送花不是重点,重点是有没有人送,啊,我看我也寂寞得够久的了,是时候该找个年轻帅哥吸点jīng气。”

  我哈哈大笑,说:“李少君,你当你是白骨jīng吗?”

  “你不知道吗?那就是我的营养啊,没有帅哥青睐,我这日子还有什么奔头?”

  我笑着摇头说:“李少君,你就继续折腾吧你。对了,你上回的检查报告出来没?”

  她沉默了一下,说:“出来了。”

  “没什么事吧?你查的什么?”

  “没事,常规的妇科检查,”她满不在意地说,“老娘我好着呢。”

  “那过段时间来找我吧,我还请你吃饭。”我笑着说。

  “成,我们还去吃烧鹅。”

  我挂断电话,回到家,将蝴蝶兰拿瓶子养了,烧了水,趁这个时间进房间换了一套家居服,随后打开音响,听蓝调布鲁斯,没有孟冬了,我再也不愿碰海顿。我在慵懒的萨克斯声中给自己泡了红茶,加好糖拿出来,躺在客厅临近阳台大玻璃门的长椅上,一边喝茶一边翻看信箱里附近商场免费派发的购物指南。

  一种无所事事的松懈感涌了上来,我微眯眼睛,看着外面的天空,是临近初秋的高远硬朗的淡蓝色,我在自己体内犹如上了发条一样奋力拼搏了十几年,一开始是求学和打工,然后是工作和跟孟冬结婚,为了早日独立完成一台简单的心脏手术而倾尽全力,为了早点赚够在这座大城市买套小公寓的首期费而刻薄自己。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只是为了躺着而躺着,làng费时间làng费得心安理得,仿佛时间天生就是为了要被挥霍殆尽的。我听不用费脑子理解大调和小调的爵士乐,看翻翻就能丢进垃圾堆的宣传广告,居然觉得就这么过下去也无所谓。

  看着天,我的眼皮逐渐重了,随手拉起脚边的毯子盖上闭目午睡,自从有了陈阿姨,连晚饭都不用我自己cao心了。那个老妇人做东西不仅讲究营养搭配,还美味可口,弄得我都舍不得把人还给傅一睿,gān脆今天等她来了就跟她商量,最多我加工资,挖了傅一睿的墙角算了。

  反正我也不想买房了,钱存在难道便宜通货膨胀?

  还不如花在提高生活质量上。

  我一边想一边迷迷糊糊地睡着,正睡得天昏地暗,忽然听见门口钥匙转动的声音,有人轻手轻脚地进来,小心关好了门,换了鞋,踩着拖鞋也无声无息。我想大概是陈阿姨买菜来了,她每到下午四点多都会先上菜市场把今天要用的ròu菜买齐了再上来。我想告诉她别怕吵着我,我略微躺一下就起来,却睡得浑身乏力,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朦胧中,我感觉有人在我身边坐下,似乎还替我掖了掖毯子,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脸颊,指尖温暖,那只手随后摸上我的头发,动作温柔之极,仿佛对待小宠物。我不满地皱皱眉头,动了动想躲开,那手却锲而不舍地摸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