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弱水替沧海_作者:石上王白(16)

2018-11-01 石上王白

  程老太太听说是儿子买的,终于笑了笑,接过东西来,转身去放礼品了,也没有招呼顾解颐坐坐。

  顾解颐在门口站着,有点尴尬,他看一眼沙发上坐着看报的程老爷子,对方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正要厚着脸皮自己走进去,程老太太走了回来,看他还杵在门口,眼里有了点痛快,“坐吧,站着干嘛,不早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了么。”

  顾解颐这会儿子也听明白了,二老这是给他难堪来了。那有什么办法,他喜欢人家儿子,人家要打脸,他还能不凑上去让人打?

  顾解颐坐在了沙发上,又看一眼程老爷子,扫了扫他看的报纸,试探着开口,“这物价又涨了哈?”

  老爷子嗯了一声,眼皮都不抬一下,只当他这大活人不存在似的。

  顾解颐讨了个没趣,也不急眼,笑了笑,顾自环视了这小客厅一周。他看到餐桌上摆着的空碗空盘,立马站起来,“阿姨我去给您洗碗。”

  程老太太敷衍着推却了一句,“不了,不用,”顾解颐笑着说,“没事,老坐着长胖,让我活动一下。”

  程老太太看着顾解颐走开的身影,戳了戳旁边扮雕塑的程老爷子,“我说,老头子,这小子人还不错啊,挺贤惠的,不比那个什么小周的强多了么。那孩子来咱家一回,啥也不做,小臻还得跑前跑后地捧着他,我看着就膈应。”

  老爷子瞟一眼老太太,家里的大主意还得他拿,“我说你是老糊涂了么?问题在这里么?问题是,我就不准小臻找个男娃娃给我当儿媳妇!”

  程臻打了个喷嚏,拿纸巾擦了擦嘴,旁边有个小年轻笑着来一句,“怎么?程主任您老婆想您了?”

  程臻看那人一眼,“胡说什么。”

  这个酒吧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他又看了看台上抱着吉他弹唱的男孩,低着头,前额的发挡着眼睛,声音低回清澈,在迷离的光线中留给他一个薄薄的侧影,倒是像极了当年的周清朗。

  干净,剔透,不惹尘埃。

  或许这种想法很傻,都是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的人,能比哪个干净到哪儿去,但即使过去了这么些年,周清朗在他心里都一如初见时的清新。

  周清朗是音乐学院学声乐的,从小就学拉小提琴,程臻总觉得,周清朗就合该穿着挺括的燕尾服,夹着小提琴,在金碧辉煌的音乐厅里接受万众瞩目。

  看着他在众人面前绽放光芒,看着他投入到喜爱的事业中去,程臻觉得自己好像也燃烧了起来。他愿意站在他背后,给他理解和安慰,在他需要的时候,走到他面前,给他拥抱和支持。

  后来周清朗家里发生了变故,他的父亲因债务问题入狱,还债的担子一下子压在了周清朗的肩上。那个优雅高贵的少爷,在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穿着破了洞的牛仔裤背着吉他出现在程臻面前。他说他不拉小提琴了,现在在酒吧驻唱做兼职。

  程臻便夜夜去给他捧场,也开始借钱、打工帮他还债。两人在外面租了房子住,那段时间周清朗成了他生活的全部,直到他期末挂了两科不得不回校补考。

  他考完试再去找周清朗,却找不到人了。每天死命地给他打电话,好不容易打通一次,却传来醉醺醺的呻吟声。

  那是程臻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随着声音浮现在他脑海里的,是周清朗在床上矜持却诱他狼性大发的风情。他挂了电话,忍着撕裂般的心痛,坐在出租房里等他回来。这样的事情有一就会有二,有二就有三,直到周清朗跟他摊牌,和平分手。

  周清朗说,程臻,我对你没感觉了,也不想再跟你过家家,我们分手吧。

  程臻没有挽留。这或许是他感情里的硬伤,太过理想主义,从不主动追回和挽留。

  他那时候没有说出一句挽留的话,可是却把周清朗放在心里惦记了四年。

  顾解颐刷完碗,又在厨房里熬了梨汤,给外面二老端出去。

  “叔叔,阿姨,喝点梨汤吧。春天嗓子容易干,喝这个好,我只放了一点冰糖,没敢多放,不会太甜的,您尝尝。”

  程老太太看看无动于衷的程老爷子,对顾解颐说道,“放那吧,等程臻回来喝。”

  “哎,好。”顾解颐放下手里的碗,犹豫了一下,“阿姨我用一下洗手间好么?”

  顾解颐在洗手间里压低了声音给程臻打电话。“喂,你什么时候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