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那儿吧,”她坐累了,调整姿势:“别管我,喝你自己的。”
卢茵在炉边蹲着,两手叠在膝盖上:“等您好了,能不能给我做个馒头吃?”
钱媛青瞟她:“那什么好东西,村口就有卖的。”
卢茵说:“陆qiáng总念叨,想念的不行。我最初也跟您一样,就想啊,馒头不都一个味儿吗,有什么好吃不好吃。他就说您从前总做,一顿能吃三四个…所以想尝尝。”
钱媛青目光闪烁,“我这腿做不了。”
“怎么就做不了!木板都撤了。”卢茵撇撇嘴,细细的哼了声:“好歹也任劳任怨给您熬这么多棒骨汤呢。”
她不领qíng:“到时候看吧。”
卢茵给自己盛汤,没挪地儿,蹲着喝了口,状似无意的问:“陆qiáng小时候什么样?”
她动作一顿,停了片刻,冷声说:“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卢茵支撑下巴等着,又听她继续:“前脚给人脑袋开瓢,他爸后脚就去道歉,拉帮结伙的,别的小孩儿看见他都躲着走。有一年,好像九岁,他偷着往刘权儿家锅炉里塞鞭pào,第二天人生火,鞭pào全爆了,刘权儿差点没毁容。”
卢茵浅浅笑出声:“那他为什么爱吃馒头?”
钱媛青手没停:“还不是因为嘴馋。以前家穷,逢年过节才杀一次猪,杀完基本都卖了,就剩点儿囊膪和猪皮。我拿铁锅给炖上,上面蒸馒头,炖ròu的汤渗上去…馒头都是带ròu味儿的。”
卢茵手里的汤才喝几口,时间久了,捧在手里温温的,她眼睛盯着地面,不知想什么。
安静的不太自然,钱媛青这才意识到说多了,她一皱眉:“要吃饭坐桌边好好吃,蹲这儿像什么话。”
卢茵对她的冷言习以为常,端着碗筷移到桌边,不禁又侧头去看她。她眼里那一瞬的柔软她没看错,再冷硬的心肠也抵不过血脉相连。
卢茵知道,她得知真相那晚没合眼,不是不肯原谅,她只是处在怨恨的模式里,一时无法转换。
也许,现在更需要的是时间。
又过了几天,钱媛青已经可以下chuáng,踮着脚,扶住椅柜,借助卢茵的支撑,去桌边吃饭。
卢茵煲的乌jī汤和两道素菜。外面有人撩帘进来,卢茵背着身,回头抻脖子看。没几秒,陆qiáng推开屋里的门,手上拿了根拐杖。
卢茵起身,接过来:“你买的?”
“早上去了趟镇里。”
卢茵掂量几下,搁在桌边,笑着:“阿姨,以后下chuáng可以用这个。”
钱媛青往嘴里夹菜,眼皮都没抬一下。
两人站的有些尴尬。卢茵搓搓手:“你吃饭了吗?”
陆qiáng:“没有。”
她咬了下唇ròu,试探问:“坐下一块儿吃?”问完去看钱媛青,陆qiáng也不禁看她一眼。
对方无动于衷,吃自己的,像没听见。
卢茵见有戏,拉拉他袖子:“你坐,我去拿碗筷。”
陆qiáng舔舔唇角,拎了下裤腿坐她对面。
卢茵如履薄冰,吃饭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偷偷打量钱媛青的表qíng。又看了看陆qiáng,他大口吃饭,垂首敛目,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卢茵内心腹诽,谁知表面的镇定是不是装的。
心里活动过于频繁,她不专心,被米粒呛到,咳的面红耳赤。
“呛着了?”
她点头不能答。
陆qiáng搁下碗,凳子往她旁边挪,大掌轻轻拍她后背。
卢茵捂住口鼻,眼圈儿咳的泛红。
钱媛青皱眉,抬头瞥了眼,“倒口水喝。”没什么温度,也不知对谁说的。
陆qiáng往桌面上扫了一圈儿,才起身给她找水。
卢茵终于顺过气儿,抬手擦了擦bī出来的泪。
陆qiáng帮她拿掉嘴角饭粒:“真能耐,饭也吃不明白。”
卢茵瞪他:“没注意。”
“还喝不喝,再给你倒点儿?”
“不了,”卢茵拿筷子, “好多了,吃饭吧。”
她给他夹菜:“尝尝这个。”
陆qiáng说:“豆腐做的不错,西兰花有点儿淡。”
“是吗?”卢茵夹起一块儿,尝了尝:“是有点儿,那你吃别的。”
陆qiáng没吭声,往嘴里扒饭。
卢茵给他盛汤:“这个煲了三个小时,味道应该不错。”
陆qiáng端起来喝了口。
“怎么样?”
“好喝。”
卢茵笑了笑,“饭还要吗?再给你来一点儿?”